明明他已经是城主手下最信任的人了,连那个艾得蒙家的老家伙也越不过他去。可无论他怎么劝说,城主都不愿意更近一步——杀了大祭司,他看向莫廷的眼神中那些恶意都不屑于去隐藏,浓稠的嫉恨将他拖入无边的深渊。</p>
可莫廷永远都是一副不屑于计较的模样,他的神色淡淡,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秋后的蚂蚱。</p>
伊西多只能在言语中淬满了毒汁,他一路讲莫廷送到了房间前:“请吧,大祭司。”</p>
可面前的大祭司还是那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他。</p>
伊西多恼恨地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甩开的袍角带起一阵簌簌的凉风。</p>
现在的他已经是神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迟早有一天,他将爬上大祭司的位置。无论需要多少时间,一年也好,十年也罢。</p>
到那时候、到那时候……所有看不起他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将付出应有的代价。</p>
而现在,他有重要的任务要做。</p>
莫廷则回到了内室。他的床边有一面巨大的全身镜,他就站在镜子前看着胸口的阳光结晶愣愣地出神。</p>
直到跟随着伊西多的士兵走路时齐整的金属声也听不见了,他才回过神,忽然觉得这间熟悉的房间安静地可怕。</p>
他在这里住了多少年?</p>
十年?二十年?或许是十年。总比那头小鹿的年龄要长的多。</p>
他从内室走到外室,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过去,一寸一寸地走过去。蓦然觉得这间屋子对他而言陌生地很,有好多他不曾注意的,已经模糊的物件。</p>
这把剑是放在这里的吗?这些宝石是、地毯原本是这种颜色的吗?</p>
他统统想不起来。</p>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令他脊背发凉的感觉飞快笼罩了他。他不知道,这就是人类所称为恐惧的东西。</p>
这种情感能够驱使一个普通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能够驱使一位士兵杀死敌人,也能够驱使一位善良的君主从此变得满手血腥。</p>
莫廷只是觉得茫然。曾经有人对他说过,如果你讨厌一样东西,害怕一件事物,厌恶一段经历,那就把它忘掉吧,把所有与它有关的东西都扔掉,时间的长河能够为你抚平伤痛。</p>
可是他现在觉得不是这样的,即使他在神庙里已经习惯了不去那些房间,可从见到那头大角鹿开始,胸口处就渐渐攀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他一眼就看出了它的年龄,精确地计算出距离上一次见面间隔的时间,它长了多少,增重了多少。他学着把它忘掉,不在意它代表着的那段时光,可每一次它的出现,就仿佛是打开陈旧箱子的钥匙。即使锁孔已经生锈,即使钥匙已经破败不堪,但只要它出现,就能轻而易举地将那段时光浮现在他的脑海里。</p>
这是痛苦吗?这是难过吗?</p>
莫廷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心里各种情绪翻涌在一起,快要拧出苦涩的汁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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