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木托很快放弃了到地里去干活的想法,他从家里出发,径直走到石月亮河边,把一个石头当成坐垫,懒洋洋地坐在石头上。 他的脚下,是流淌的河水,是流动的河水,是自在流淌的河水,是清幽幽流动的石月亮河水。 太阳很快就要落山,夕阳晚照,整个虹山,仿佛燃起了一抹冷峻的火焰。 虹山巨大的沟壑里,填塞着一个又一个云团,形成一个又一个云海,瞧去,显得凝重而幽深,而停立在虹山顶上的望夫云,依然在讲述着,讲述着千年不变的情感故事。 石月亮河岸,随着夜幕的降低,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原本清晰的景致,变得不再清晰,变得看不清楚了。 月亮缓缓地升了起来,月光照在河面上,随着河水的流动,月亮在水面上升起,沉下,沉下,升起,而那些月光,糅杂在跃动的水波里,跟水波一道,形成好看的风景,使得寂寞的石月亮河,于此时此刻,变得更加寂寞。 茶木托知道,知道月亮很快就会沉下去,等到再一次出现,就是明天晚上了,而明天晚上的月亮,是什么样子呢?还有,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明天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猜测不透,捉摸不透,伤脑筋,头疼得很。 茶木托想起儿子的事情,反复思考儿子的事情,不知道儿子在面容被毁之后,到底是怎样的心态,是不敢以丑陋的姿态去面对罗家燕?还是罗家燕在他面前说了什么?继而导致他离家出走? 夜色渐渐加浓,整个石月亮河,沉浸在无边的夜色之中,唯有那流水声,犹在响彻着,仿佛跟夜色没有关联。 人如果有思绪,人如果在思绪中度过,时光就会变得快速,快速地流逝。 茶木托坐在石月亮河边,思绪着,苦苦地思绪着。 他抽着旱烟,抽了一锅又一锅。 茶木托忽然发觉,发觉他的思维有一些迟钝,尽管他还在思维,但是,他已经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是思绪儿子的事情吗?是在思绪村里六名青年离家出走的事情吗?茶木托对此难以作出清晰的判断,他知道他的思维,在此刻已经变得迟钝,已经变得无比迟钝,他开始感到头疼,感到特别的头疼。 这些事情以前思绪过吗?以前仅仅只思考过这些事情吗?思绪是明朗的,又是隐晦的,思绪是单纯的,又是复杂的,它们总是互相依存,它们总是互相渗透。 人的思维,最怕的是泛滥,泛滥的思绪,如同泛滥的河水,如果不加以禁锢的话,就会猛烈地撞击河岸,撞击河岸的植被,撞击坐在河岸边的茶木托。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萧声。 萧声如幽咽,如诉说,在月光里徘徊着,在沉寂里弥散着,茶木托晓得是郭刘在吹箫,知道他正在用箫声,驱除着心里的烦恼。 郭刘脑筋灵活,做事干脆利落,他不仅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而且把漂亮的老婆,照顾得很好,他亲手建立的家,是李刀磨村民最称道的家。 不幸总是悄然而来,不幸悄然来到郭刘的身边,如鬼神一样,附着在郭刘的身上。 过了三十六岁生日,郭刘到山上去干活,一只毛毛虫爬进了郭刘的眼睛,令郭刘感觉到很难受,郭刘便用手拍死了毛毛虫,而毛毛虫的毛,却留在了郭刘的眼睛里。 郭刘的眼睛开始发痒,开始流泪,郭刘感觉问题有一点大,他不敢耽搁,赶忙下山,回到家里以后,他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老婆。 李刀磨村民,在处理这种问题时,方式向来简单。 郭刘的老婆也不例外,端来一盆清水,叫老公俯下身子,把眼睛沉入到清水里,她用手缓慢地给老公清洗过眼睛,仿佛完成一件大事,感觉无比轻松,说:“不碍事,不碍事,好了,已经没事了。” 当天晚上,郭刘感觉眼睛里火辣辣地疼,令他无法入睡,到第二天醒来,他的眼睛,肿得如核桃一般大,红彤彤的,流泪不止。 他的老婆看见,顿时慌起来,说:“看这情形,问题有一点大,我们得赶紧去找毕摩,请他老人家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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