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驾马车一路疾驰,直奔宝珠山。
最前一辆载着龙晏、明月以及明干。
车里已经撤去了桌椅,换成一张软榻。榻上躺着的,正是只剩半截身体的明干。
龙晏和明月蹲坐塌尾。马车急行中,一摇一晃。
就在龙晏都要控制不住打瞌睡的时候,明月黯然道:“看来那人皮地图是程位从小叔叔这双腿上取下的。”
龙晏道:“情形多半如此。”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只是这明家叔叔二人武功高强,又怎会被那程位关在了石室中?”
“程位一定还有帮手!”明月道。他与那程位交手时发现,其人虽然应变极快,但是却没有经过系统的功力身法训练。况且十年前,程位的乐阵应该还没有练成今日气象。明干自幼深入西域,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警惕已经成为深入骨髓的本能,怎么可能轻易着了别人的道?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那个瞎叔叔呢?”龙晏奇道。
“那个大叔不是我明家人。”
“那如何习得明家功夫?”龙晏困惑不解。尽管他还不是武林中人,但也知道这功夫的传承讲究个依门依宗。
“但是这程位费这么大力气将两人困于石室,应是两人都怀有重大的秘密。”龙晏道。
“没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前,我不想向他打听太多,万一哪里冒犯,让他有所警觉,出现意外,麻烦更大。”
“是这个道理。”龙晏见他一向沉默寡言,知是极其谨慎,不肯贸然冒险也是情理之中。接着他一拍大腿,“这瞎叔叔虽然目力不行,但是听力和体力甚好,他若是想逃跑,这一路岂非良机?”
此行五辆马车,贝二爷亲自驾车的无象。龙、明二人以及明干是无象这样安排,怕是也是有意为之,大有深意。
龙晏想到这里,心里一愣,坏了!这才叫百密一疏。这明月仓促探去,搞不好就打草惊蛇!果然关心则乱。
龙晏两手紧紧抓着车窗,探出大半个身去,前后张望。果然,沈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将龙晏推了进去。
“沈宗主果然冰雪聪明,这都能猜出我要找你!”
“云泽盟也真无人,七爷竟然去哪儿都要带着你这个麻烦!”
“废话少说,你赶紧想个办法,告诉明月不要泄露踪迹,坏了七爷计划!”
沈驰音闻言,马上会意,不料她竟然干脆喊道:“明月,伤药在最后一辆车上,可别拿错了盒子!”
看到龙晏长大了嘴巴,沈驰音得意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下拿非但那瞎子不敢乱跑,明月也只能乖乖回来!”
明月悄无声息兜了个大圈,此时刚刚潜伏在瞎子的车后,听得此话,知道再无法掩藏行踪,无奈只好返回。
贝二爷回头看看车里章无象并无动静,也只微微含笑,接着赶车。
“先生神算,”贝二爷道,“明月不跑这一趟,那人尚心有犹疑。明月这一跑,他只能沉下心思跟咱们走了。”
背后传来章无象低低的声音:“瞎子十年被困,十年警戒,日日夜夜想着脱出樊笼,说不好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但他能够长年混迹西域中原,当然也不是无脑之辈。不派人看住他,是因为他不能跑。
程位把俩人关在一起,是因为两人各怀机密,谁死了,乐阵都不能最终完成。这俩人肯定也不能互通有无,因为一旦自己掌握的秘密被对方知晓,必死无疑。这反而帮了程位的忙,以前他需要攻克两个,其后他只要撬开剩下的一个人的嘴就行了。
所以被困的两人,在石室内是同盟,一致对付程位。出了石室,怎么也得想办法取得对方的秘密,才能分道扬镳。因此,这瞎子一定会跟在明干身边,直到达成目的。”
“这晏大夫看着单纯,鬼点子倒是不少,好在他没有恶意。”
“还是见识的少。”章无象把玩着暖手的紫砂小壶,“将来就沉稳了。”
明月一进车来,沈驰音就损他:“意气用事,逞一时之能,图一时之快,行事还不如这个呆子。”
“人家好心提点,你却以伤人为快!你和明月争着拜入师门,我又没碍着你们,一直针对我也是好没意思!”龙晏道。
这话在沈驰音听来,心里泛起一股酸意,嘴上寸土不让:“你也就是个耍小聪明的,时而有懵对的时候。恕我直言,这江湖上大有你没见过的世面。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差得远呢!”
明月听到两人拌嘴,心道,自己这次竟然比之龙晏尚且不如。
“人处困局,当思对策。那个瞎子不论如何行动,都肯定会先揣摩咱们。七爷那么狡猾,怎会没有应对?你跟在七爷身边这么久,早就应该想到的。那瞎子如要逃跑,正好循着踪迹查探他的背景,水到渠成。更何况还有程位,费尽心机关了他十年,如何能轻易放弃这个身怀机密之人?”
沈驰音轻哼一声,“不论怎么想,这瞎子如要逃跑,只能出现在一个事情发生之后,那就是,你这叔叔死了。”
“你不要说明月!他的叔叔伤成这样,也是有些糟心,你非但不同情,还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俩脓包,一对没头脑!”沈驰音一甩辫子,飞出窗去。
龙晏看沈驰音无影踪了,小心翼翼地叮咛明月:“这俩伤者,关系到这多秘密,咱可千万不要添乱。”
明月一点头。
龙晏见明干呼吸均匀,尽管仍内伤严重,十分衰弱,但总不至于随时殒命了。赶紧拉开后背的衣服,跟明月说:“快帮我看看,背上好痛!”
明月打着一块火绒,凑近观察。只见龙晏细皮嫩肉的脊背上,沿着脊梁出现了两列鱼鳞状的血痕,血痕呈粉红色,看上去竟然十分的娇艳。
明月道:“不似外伤,看着倒……”
明月不知如何描述,他还是无象按照龙晏的要求,让人准备了一应急救物品。明月赶紧翻找。
“别找了,不对症。”龙晏拉下衣服,找出纸笔,“画出来!”
明月细细地描绘后,龙晏也看呆了。
想到自己火灾之后的特异体质,龙晏道:“这伤痕绝不能声张。”
明月道他是不想给章无象添麻烦,当即允诺。
马车行至宝珠山,天刚破晓。
宝珠山东高而悬崖傍海,西缓而丘陵起伏。
太清宫独居宝珠山下,襟山面海,真真是松风涧水两清幽,坐观山海一蒙鸿。
朝阳初升,海天交界处紫雾红光。在清晨的薄雾中,如仙山楼阁。
然而,就在这一派仙宫宝所之中,一个包子摊不识时务地出现了,添了几缕人间烟火气。
沈驰音一看到包子摊,就飞奔过去。
正在给包子捏褶儿的李隐芝见状,一指太清宫。
明月了然,修文大江带着那于清任已入太清宫内等候。
沈驰音冲着章无象等人一拱手,自行飞掠而去。
章无象恭谨地上香拜过三清,一个的青年道士将章无象等人迎入长老院。
寒风乍起,路边枯叶飘摇而下。但在长老院中,红叶依旧鲜艳,院落西侧几行高耸的雪松,愈加苍翠。
让龙晏惊讶的是,推门而出的,不是白髯飘飘、手执拂尘的道骨仙风元不老,而是一位看上去比引路的道士更加年轻、眉宇清秀温润、不涴尘埃的道人。
道人风凛不群,白袜云鞋,宽袍大袖,往那一站,气象万千。
“朝真道长安好?”章无象一边躬身,一边双手于腹前合抱,随着躬身双手同步向下,向道人行了个圆揖。
龙晏看章无象言语恭谨,知道这就是住持张朝真了。学着章无象的样子躬身行礼。
道人并不张口开言,左手指尖夹住宽大的道袍,右手一展,二人请入室内。
章无象待要开口说明来意,住持张朝真微笑制止,反而走向香案,捻起三支香点燃插在一个玉质的香炉里。
龙晏知道,三炷香就是代表“道、经、师”三宝,为什么这张道长如此郑重呢?正疑惑间,张朝真来到龙晏面前,双手运气,拉起龙晏,照着他的前三关后三关各击打三掌。
龙章二人无不诧异。
只见张朝真牵起龙晏双臂,龙晏不自觉地跟着他搂膝拗步、转身推掌,行气如九曲珠。几个回合后,张朝真合掌收功。
龙晏只觉体内神经命脉各得其所,从未有过的松静自然。同时,一股真气如行云流水绵绵不断,无凸凹处,无断续处,稳静安舒,慢而无间,缓缓而行。
龙晏知道这是遇到大师了,倒地就拜,连称感谢师父。
张朝真往旁边微微一躲让开了,双手合于道袍内,这才微笑道:“不要叫师父,能教导你的另有高人。”
章无象早就感觉这龙晏颇具佛道之缘,没想到竟有这般造化,当下把龙晏扶起来坐下,试探着向张朝真询问根底。
张朝真道:“苦瓜连根苦,甜瓜彻蒂甜。这位小友天生灵根,体内之气静如山岳,动如江河,只是尚未内化而下降周流。他日要练成心物一元、自他不二,还需另寻名师。”
龙晏对于道教典籍多有浏览,知道拜师这回事,还需要看缘分,无法强求。于是转言道:“此番叨扰,却不是因为要拜师。”
张朝真点头,对章无象道:“车内之人的病症,本道却不擅长医治。不妨到后院,求助厨房内的云开道长。”
章无象寒暄道谢而出。
“这张道长如何知道我们车内有重病之人?”龙晏见远离了长老院,才敢开口问道。
“那他又如何知道你体内有外入之气息?”章无象笑着反问。
龙晏悟道:“却原来真有掐指一算之事。”心中对神仙之道顿生颇多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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