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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7

韩雨音就这样被夏英豪架出家门,塞入车内,一路撒上高速公路杀下南部。</p>

方叔的家乡在嘉义县新港,车程约莫四个钟头。</p>

韩雨音从坐进车内的那一刻起,便心乱如麻的靠着椅背,不断用手帕擦脸,一副快承受不住种种打击的可怜样。</p>

夏英豪视线一瞟,瞥见那张湿润的手帕。</p>

她又哭了,他知道。</p>

唉……</p>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不明白自己为何老是轻而易举地弄哭她,他也并非有意令她伤心,只是那么刚好她的一言一行都辟中他的罩门,使他一股气冒上来,憋都憋不住。</p>

否则有谁厄意动不动就让一个女人哭泣?尤其还哭得那么凄楚、哭得那么狼狈,心都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哭软了。</p>

任凭他再冷酷、再冷血,也要对她举双手投降。</p>

“我知道我讲话大声了一点,但不是针对你,你就别放在心上了!”</p>

送出轻柔的男性嗓音,踩下油门,宾士车身顺利超过一辆大卡车。</p>

再不快点安抚她,他就快被自己的良心鞭鞑至死。</p>

说起来真是匪夷所思,自从知道她因为他而连续哭了好几天之后,她脆弱的身影便索绕在他脑海里,怎么挥也挥不走。</p>

只要一有机会,就钻出来提醒他,那双泪眼婆婆的眼眸有多楚楚可怜。</p>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次,想冲动的去找她道歉——虽然那明明是子虚乌有的罪名,但他就是按捺不住。</p>

“我急着把你找出来,是因为方叔执意要你讲清楚那晚昏倒前的情况,我们对此发生争执,弄得不欢而散。事后,他为了向我表示抗议,干脆联合所有酒侍拒绝到公司上班,事情必须尽快解决,我才会直接把你扛走。”</p>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狂踩油门。</p>

韩雨音心中五味杂陈,头愈垂愈低,手帕也愈擦愈勤。</p>

夏英豪猜她还没释怀,又继续安慰道:“你放心,我们现在南下的话,傍晚就能到他南部老家了,如果双方沟通顺利,当天来回,午夜前你就能回家。别哭了!”</p>

他抽了一张面纸给她。</p>

“我不是在哭……”</p>

“手帕都湿成这样,还说不是哭。”爱逞强!</p>

“我是……啊”</p>

见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超过一辆车,韩雨音放声大叫,吓得抓紧安全带,唯恐自己下一秒钟就被甩出车外。</p>

“你干什么?突然大叫,想吓死人呀?!”</p>

夏英豪被她的尖叫声轰得耳鸣不已,好半晌耳朵里都还在吱吱叫。</p>

“你开太快了!”</p>

听到她这么说,夏英豪此时才发现她早已经吓到脸色发青,仿佛心跳随时要停止。</p>

“算我求你,请你开慢一点!”韩雨音再也受不了地闭目尖叫,他刚刚又超车连闪过两辆卡车。</p>

“车速才一百一耶!”</p>

“不管啦,反正你开慢一点就对了!”</p>

夏英豪只能摇头,他压根儿不觉得自己开得太快,但看她怕成这样,唯有放开油门,让车速慢下。</p>

他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没想到他转头一看,她居然还继续用那种哀求的眼神看着他。</p>

拿她没辙,好,他再慢!</p>

“车速只剩一百了,没问题了吧?”</p>

韩雨音给他的回应是换上另一种禁不起任何打击,软弱到不行的眼神。</p>

夏英豪眉心越堆越高,撑了两秒钟。“好啦,算我怕你了!”</p>

喝叹一声,再减速,车子的时速再度减慢下来。</p>

韩雨音愣住,她没想到他愿意配合她把车速减慢下来。</p>

她还以为他会本着“折磨”她为快乐之本的原则,反而把油门踩到底,将她吓得痛快,但他没有。</p>

她的黑玉眸子定定地看向他,陡然觉得胸口有股暖流涌出…·</p>

不久前,他还一副火爆的恐怖神情;然而上车之后,他一反常态,语气缓和了下来,还安慰她,她已经很讶异了,现在他更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她。</p>

两人经过种种冲突的场面后,她以为他早就受不了她,讨厌她到极点,原来他有时候还是可以很温柔体贴的。</p>

夏英豪发现她用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便问:“还有什么问题吗?”</p>

“可以的话……请再开慢一点……”</p>

夏英豪未置一词,再放慢车速。</p>

“再慢一点。”</p>

她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他,脑海里悄悄浮现的,是一抹清逸的身影。</p>

斯文的脸庞、直率的笑容,以及随风飘动的深洒短发,时间回到了八年前,她初来乍到云秀高中的那个冬天。</p>

那天,他穿着合身的长袖制服,漾着和善的笑容,以学生会长的身份热心地带着她穿过无数条走廊,参观宽阔的校园,述说着一栋一栋建筑物的历史。</p>

他为她拔掉飘落在头发上的叶子、提醒她脚边有下雨过后遗留下来的小水池。就像现在一样,当时的他是温柔、是体贴的。</p>

她永远记得那时的情景,虽然天气是冷同区的,但她的心是暖和的……</p>

“已经很慢了,应该不怕了吧?”</p>

“再慢。”</p>

“还慢?”</p>

“对啊!”</p>

等她正式人学后,她很快便留意到老师们都喜欢他,学生们更是视他为偶像。</p>

他每天都活力十足,品学兼优,能文能武,笑容时常充斥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吸引着女同学的目光。</p>

自从入学那天和他一同参观过校园后,她便对他有很好的印象,日子久了,她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不由自主地追寻着他。</p>

跟所有女同学一样,她开始暗恋他,但这份心情却在高一时因那件事而宣告幻灭——</p>

夏英豪的真情告白令转学生纵身跳湖!</p>

从此以后,风云变色,她不再见到他对她笑,取而代之的是敌视的眼神。</p>

那种眼神总令她畏惧得猛冒汗,以前紧张,现在也一样紧张,咦!</p>

她突然惊醒,猛地发现他正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表情注视着自己。</p>

“干嘛?”她颁声反问,眼中充满惊慌与不解。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是一副想指死她的表情?</p>

“你还敢问我?”夏英豪激动地怒骂。“都是你,害我车速太慢被开罚单了!”这家伙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p>

“罚单?!”</p>

韩雨音往外看,这才发现他们老早就被叫停在路肩,警员正对照着夏英豪的驾照,拼命在红单上写得不亦乐乎。</p>

“你这家伙!”</p>

“对不起——”</p>

看来,要再见到纯情的高中男生重现她面前,一百年后吧!</p>

附带说明一下,高速公路最低限速六十,但韩雨音只让夏英豪开到五十七。</p>

***</p>

拜她“胆小如鼠”所至,等他们抵达目的地,天都黑了。</p>

夏英豪把车子停在路边,开门下车。</p>

狗儿在吠叫,狺狺的咆哮声让韩雨音不管三七二十一,下车后立刻抓住夏英豪的手臂,紧紧挨着着他去。</p>

“一点长进都没有。”</p>

夏英豪翻了个白眼,只花两秒钟就否定她八年的成长,但他并未推开她,还是任由她把自己的臂膀抱得紧紧的。</p>

由于自己的右手被她牢牢圈住,因此他只能用空出的左手,以不太灵活的动作摊开抄了方叔家地址的纸张。</p>

“石田村应该是往这边。”</p>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仗着曾经几度到访新港庙,对附近的环境还算熟,便在漆黑的田野中指出一条小路。</p>

“你确定?”</p>

她觉得那条路上的灯光好像少得可怜。</p>

夏英豪不高兴的白她一眼,反问道:“不然你告诉我怎么走呀?”</p>

“算……我没讲。”她识趣的闭嘴。</p>

夏英豪收回冷冷的目光,大步朝他指的路走去。</p>

韩雨音不敢有异议,闷着声,乖乖地跟着他走。</p>

两人就这样沉静地穿过农田中央,每经过一间平房,便对照手上的地址,但都不是他们要找的石田村。</p>

他们继续波长的走下去,漫长的期待下一户人家可能就是目的地。终于,韩雨音累到双肩下垂,浑身没劲了。</p>

“你觉不觉得我们需要换一条路试试看?”</p>

越走人烟越稀少,她怀疑再这样走下去,就要走到深山野林去了。</p>

夏英豪老早就察觉情况不对,可碍于面子问题,他一直没出声承认,现在既然她提了,好吧,照做。</p>

“不然往这边好了。”他当机立断地转身。</p>

一抹反射的光影突然从韩雨音的眼前闪过,她低头往光影的来源看去,这一看不得了——</p>

“是鱼池,别往前走——”</p>

她倏然尖叫,冲向夏英豪,想拉住他跨出的步伐。</p>

说时迟那时快,夏英豪脚下踩空,整个人当场失去平衡,直往鱼池中栽。</p>

“稳住!”</p>

韩雨音眼明手快,及时抓住他的手腕,并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抱住旁边的大树干以支撑他的重量。</p>

夏英豪弯出了一个诡异的姿势,背部悬在池水的上方,脚抵在鱼池边缘和地面形成了一个斜角,只要她放手,他马上就会以背部躺人的方式摔进池中。</p>

“抓紧!”</p>

她拼命想把他拉起来,无奈七十公斤的重量,只让她的五官全皱在一块儿,根本动不了。</p>

“放手!否则你会一起掉进去!”他拧着黑眉,焦急地对她怒吼。天色这么暗,也不晓得这鱼池究竟有多深,跟着他摔进去太危险了。</p>

“不……不放!”</p>

他的右手腕被她紧握着,夏英豪考虑扳开她的手指,但他有些担心一旦动作,突然改变的重心,反而会害她失控扑进池中。</p>

“叫你放你就放,等一下我自己上岸就行了!”他已经发现她的唇瓣与指关节越变越白,显示她感到越来越吃力。</p>

“不行!说不放就不放!”</p>

“我最多只是衣服湿了,你没必要跟我一起掉进去!” “你下得去就上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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