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轮子越梁子了,河吾——” 趁没下雪,福泽镖局的那群镖师整理好行装打算上路,既然同路,封长诀一行人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哎呀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啊!昨天哥几个喝醉酒,脑子不大清楚,把你错认成姑娘了。”刀哥带着一群弟兄向裴问礼赔礼道歉。 裴问礼瞄了眼摸马的封长诀,微微一笑:“无妨,经常有人认错。” 封长诀摸马的手停顿,望向他们那边。 一个镖师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男子。” 封长诀立即出现在裴问礼前面,挡住那个镖师视线,假装和刀哥说话:“刀哥你们这一路走来顺利吗?” 刀哥沉吟片刻,实在地说:“封小弟,不瞒你说,我们从敦煌郡一路走来还是平稳的,就是等会去的陇南那边不大太平,陇南连着两年收成不好,那儿有强盗。” 封长诀问道:“官府没管?” 刀哥摇摇头,轻声说:“陇南的县令不仅没管,还想把此事压下来。” “怎么说?” “哥几个不是混朝堂的,就和你说了吧。那个县令同百姓说,这两年收成不好,是百姓的事,不关他的事。还说就这点小事,圣上日理万机压根不会管。”刀哥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小,一手挡住嘴边,好像能隔音似的,“我看那些强盗过不了多久就有造反的势头了。” 造反!!! 封长诀吃惊道:“他们也敢?” 刀哥唏嘘一声:“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土地粮食就是老百姓的命根子,闹了饥荒,养不起家了,官府也不管。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封长诀偏头去看裴问礼,毕竟他是圣上那边的人,他想知道裴问礼听后什么反应。然而裴问礼听完神色不变,似乎是早有料到。 他怕是早就知道了。 也对,他是圣上的爪牙,也是刑部郎中,能抛开刑部的事情不做,反而跑来陇西,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自己。 他得通过圣上的许可,或者帮圣上办事,才能全然不管刑部的事情。 裴问礼,你瞒得还挺深。 封长诀看向自己的眼神实在难以忽略,裴问礼眼底藏笑,问道:“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封长诀心里有事,顺口就答了。 裴问礼笑盈盈地凑到他身旁,调侃道:“我知道你很喜欢。” 封长诀一愣,又有种被他戳中心事的感觉,手忙脚乱道:“胡说,我喜欢什么?” 刀哥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感觉这两人与寻常好友兄弟不一样,他有预感地撤离现场,叫上弟兄们去看货。 “喜欢我这张脸啊,不是吗?”他的语调带有一丝勾人的味道,封长诀心怀侥幸,他差点以为裴问礼说的是…… “对啊,小爷我就喜欢你那张脸,多好看,闲着没事看看,赏心悦目。”封长诀勾过他的脖子,乐呵呵道。 裴问礼愣住,淡淡一笑:“那你就多看看。” “弟兄们,启程!” 一批人马浩浩荡荡往道上行走,封长诀和裴问礼走在中间,前方领头的是刀哥,他熟悉路。 日夜兼程,走了有两天,队伍行速忽然变慢,刀哥在前方抬起手,示意后面的人马小心。 附近有山村,道路旁还有水田可见,雪薄薄地覆盖在上。 “轮子盘头,各抄家伙!条子戳青子青,要想扯活,妄想了!” 刀哥的声音扬到后方队伍,队伍最后方的人举起旗子挥了挥,表示已然知晓。 千百骑马到裴问礼身边,一手拉绳,一手按住腰边的长剑,随时准备保护。封长诀转转右手臂,冬猎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正好看看能使几分力。 此时气氛逐渐紧张起来,连偶尔吹过的寒风都加促了他们的警觉。 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 “冲!” 旁边坡上林子猛地响起一声,随即一群拿砍刀的山贼如蜂群之势冲下来,拉货的马车停住,镖师们举起刀,挡住打头阵的几个山贼。 “护好你们家大人!”封长诀冲千百大喊一声,抽出长剑,跃下马。 千百立刻扶裴问礼下马,躲到最近的一个马车旁边。 “大爷的,什么镖都敢劫!”刀哥砍倒几个山贼,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也不去道上打听打听福泽镖局刀哥的名号!” 封长诀几脚踢倒一个山贼,没敢真杀死,听刀哥说他们是受灾的百姓,心生怜悯,一记手刀打昏。 忽的,背后一痛,封长诀咬牙转身用力一挥,挡住偷袭他的那个山贼的刀,震得虎口一麻。封长诀动动手指,用剑和他拼力,刀哥见状一脚把山贼踢飞出去。 “没事吧?” 刀哥看着他背后血淋淋的伤口,皱皱眉。 封长诀背后火辣辣的痛,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刻,他摇摇头,拿剑挡住另一边冲下来的山贼。 “都给老子滚!”封长诀火气旺盛,闪躲过挥来的刀光,用力踹倒几个山贼。 有个山贼不长眼地冲向千百和裴问礼,千百持剑扛住一刀。 裴问礼看着山贼和千百过招,血淋淋的一刀又一刀。他用袖子挡住眼,念叨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大人,你少说几句吧!” 裴问礼:“……” 另一个山贼看裴问礼穿戴不俗,也飞快跑来,双手持刀举过头顶,趁千百分不出神来护人,朝裴问礼劈过去。 刀距离裴问礼一拳之差时,后者紧闭上眼,意外的,刀没有劈到他身上。再次睁开眼,山贼整个人宛如僵硬一般,往后仰去。 封长诀心里一抖,连忙抽出刀,他杀了个百姓!他快步退后,山贼轰然倒地,封长诀低头望着那具尸体,久久不能回神。 “涯儿,你且记住,手中的刀剑,杀的是危害国土的贼,护的是苍生百姓。” 封长诀瞪大眼睛,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一刻钟后,剩下的山贼见状打不过,如鸟散开,藏匿山中不见踪影。 “封长诀、封长诀!” 在一声声呼唤中,封长诀回过神,抬眸望向呼唤他的人。裴问礼似乎很担心,问道:“你怎么了?” 封长诀低声叨叨:“我不该杀他的。” 裴问礼知晓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正思索着该如何劝慰,刀哥插话道:“哈?封小弟,他是个山贼,不知背后干过多少损民的事儿!” 封长诀反驳道:“倘若不是闹饥荒,官府不管,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条路上。” 刀哥觉得此事是和他扯不清楚了,盯着他背后的伤:“小兄弟,倘若你不杀他,挨刀子的就是你的友人。” 就是因为看见刀子要落在裴问礼身上,他才这么冲动。 裴问礼在他心中到底占据了多少! 封长诀还想解释一二,张张嘴:“我……” “你背后伤口不疼吗?” “你宁愿他们在你背后砍一刀,也不愿对他们动刀子是吗?” 刀哥此话一出,封长诀僵在原地,他背后伤口疼得要死。 “是,他们本不用走上这条道,他们原可以安安分分地种地。但现在,他们走上了这条路,他们要抢我们镖局的镖,就不再是个百姓,而是豪取抢夺的贼!” “福泽镖局的镖都敢抢,那么,平时有百姓挑点柴、捕点猎走过这条道,他们岂不是直接抢走?” 封长诀一腔怒火被人浇灭,呆呆地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见状,裴问礼接过千百递来的金疮药,温和中带着强硬,说道:“先擦药。” “封小弟,你过于善良了。你不能总是站在一方去思考,我们也是靠这个吃饭的,我们也答应雇主要平安送去。”刀哥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能懂什么,还怀着一片赤忱和天真去看世间。 “希望你背后的伤能给你长点记性吧。” 刀哥最后抛下一句话,就去查看货物损伤和队伍伤亡了。 封长诀慢慢解下上衣,露出光滑有力的后背给裴问礼,后者心疼地盯着他背后的伤口,倒药的手微微颤抖。 “嘶……” 裴问礼止住倒药的动作,问道:“疼吗?” 封长诀心道,废话,你被砍一刀试试看。 但由于是裴问礼出声问的,他咬牙坚持:“这点疼算什么!” 应该没事。裴问礼继续倒药,一不小心倒多了,封长诀痛叫一声。 “忍忍吧。” “忍着呢,啊——痛,真的痛!” 旁观的千百捂住嘴不让笑声泄出来。 绑好纱带,封长诀穿戴好上衣,帮着刀哥收拾好一切,继续上路。 他骑在马上的时候,不免抱怨,回来待的半年见的血快赶上在边境的日子了。 又骑了一段路,封长诀一直望着远方山坡,就是没看见大槐树的山。 “前方是陇南县镇,我们休整一二,就要往汉中走了。” 刀哥言外之意,他们要到陇南分道扬镳了。 “你们一路顺风。”封长诀骑到刀哥身边祝福,他顿了顿又真诚道,“刀哥,你说的那番话我记住了。” “嗐。”刀哥叹口气,他望着前方城镇的大门,“你还年轻,刀哥不想你太善良而被欺骗、被伤害。想当年,我也同你一样……哎,不说了,以后有空闲来我们福泽镖局,边喝酒边和你说刀哥当年的事。” 封长诀自信满满道:“放心吧,刀哥,还没人能欺负到我头上!” “你小子,也太自信了!当心以后栽跟头!” “嘿嘿。” 车队一行走到城镇大门,此时道路不止一条,刀哥伸出手和封长诀握了握拳。 “那我们便在此分开吧。” 封长诀扬起笑,目送他们往另一条走,朝刀哥招招手。 “小子,要记得来镖局,我请你喝酒!” “一定!” 此时也下点小雪,封长诀有感而发:“哎,裴问礼,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有一天,像这样,分道扬镳?” 裴问礼敛色,陷入沉思,他们不在一个阵营。从头到尾,这场局就是为封家人而造,他,只不过是旁观者,连下棋人也谈不上。 一个旁观者哪有本事操纵棋局的棋子。 只要一想到,他和封长诀维持起来关系只是暂时的,裴问礼心中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封长诀的问题,或许他不回答封长诀也明白。 “至少,我们现在是同一路的。” “封长诀,别想以后。” 封长诀望着摆在他们面前这条通往城镇的大路,他被裴问礼的话逗笑,感到全身轻松。 “好,只谈当下,不谈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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