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3日(二) 历史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12月23日(二) 这天早上傅铭宇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sk营地的管理者。“我认为,无论在任何时候,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最安全的环境应该是卧床,如果躺在床上睡觉都时刻小心别掉下去摔伤。简直不成了笑话。我们工人劳累了一天,梦里从上床掉了下来,造成人身伤害连带工程损失由谁来负?既然租赁了你们的房屋,就得保证我们有一个安稳的休息环境。”对于中国这个个子中等面色略带红润的中国北星项目经理的指责,sk营地的管理者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要不把床分解开,不过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先例。”sk营地住宿的中国人都把像火车卧铺车厢的上下床拆解开睡在下铺。除了傅铭宇理由充分,再有从营地建设以来这是一伙最守规矩的房客,得到营地管理者的允许,工人上班前三下五除二心畅的解决了住宿的问题。不言自明谁都知道这件事是由吴爱民引起的。 “反正客少人希,你们边说着话慢慢的吃喝,需要什么吱声。”饭馆老板不愿意冷场,热情的招待着吴爱民跟杨亚宁。 杨亚宁专为自己而来,倒不如把埋在心里的话尽吐为快,两人虽相识未久,且有倾盖如故的感觉。吴爱民像遇到知心一样心里想到哪说到哪。 “第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苏方达给我带回了饭,还说傅经理知道我的事让他带话对我问候。把一天干的活像小学生交作业一样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我知道他是不愿意让我轻易放弃的。事实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一抹微云,遮挡着似圆又缺的明月。sk周围荒野里的蚊子似乎不在乎是不是深夜,月亮是不是明亮,只要没有风,不能阻挡它们震动的翅膀就一个劲地往人的身上扑。” “这晚上的蚊子真多。”苏方达说。 “阿达,你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上班接着给我请假。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坐坐吧。” “回去也睡不着,说实话,没有你咱们的活干得很吃力。” “坐在楼梯的上面的台阶上,我胳膊支在弯曲的膝盖上,两手托着头,脸埋在掌心上。喃喃地跟苏方达说。 ‘其实我从莉娜嘴里知道实情的时候,心里早就应该想到了,每天晚上跟厚坤通话她说我父亲的身体好好的时候就知道她是在骗我的,像他那么严重的病情怎么会说好就好起来了?特别是那天她为了骗我说,爸爸的身体今天比哪天都好,还多吃了一个馒头,我真傻,我真蠢,真的以为我父亲的饭量大增了呢,谁知道那天是我父亲去世的日子,说是厚坤在瞒着我,实际上她是在暗暗地告诉我,我的父亲走了,那个馒头不是面做的,是土做的。我之所以没往那方面去想,害怕在这个世界上失去父亲,才自己骗了自己,才把厚坤跟我说的谎言当做真的。” “嫂子真是了不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一个男人在家都不知道咋样来处理,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你可不能再责怪她骗了你。”苏方达说这话的时候,我在想, “怎么会怪她呢?我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呢,如果没有她,像我父亲得的那种病,说不定早几年前就不在了。 我第一天坐在开往工程场地的大巴车上,心里还在想着我父亲跟我说的话。 ‘小民,你是知道的,小民是我的乳名。你就放心的出去干活吧,我这病是老毛病了,一到天冷的时候就犯得厉害,等过了冬天开了春就见好了。这样不知折腾几年了,我早就习惯了,不拿当回事了。一条命咋就能因为这点病说没就没呢。 莉娜一天天的长大了,上幼儿园,读小学,升初中,念高中,考大学,这年头没点儿好钱哪能把孩子供得下来?咱们老吴家八辈子也没出过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我看好了莉娜,鬼精灵的,是块念书的料,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莉娜供出去。多亏了有了这次赚钱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你说是这个理吧?厚坤。’” 说到这,吴爱民停了一下,眼睛望着窗外衣着半袖短裙熙来攘往的人流。他知道,父亲终究不是啥致命的大病,好好地调理是再能活些年的,只是再也不能下地干活了,挣不来衣食了,成了孩子的累赘,也就不拿病当回事了,倒是遇到儿媳少有的孝顺。吴爱民回过头接着说, “我父亲得的是肺气肿,那里人管这种病也叫痨病。有几年了,冬天刚到,天还没有彻底的冷起来,身体就明显不好了,这一年比每年冬天都犯得早,也犯得厉害,不停的咳嗽,痰里面还带着点血。”吴爱民在跟杨亚宁述说自己家事的时候,其中的一段隐衷并没有说出来,也许他没想到过。 吴贵成也明白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自己的这条烂命已经把儿子儿媳拖累得够呛,他早就不拿死当回事,甚至希望早一天的死去也好让儿子和儿媳放开手脚过日子。这种以牺牲肉体寄希望于家人的未来,这种爱的恩德绝不是一个穷字能说的清的。 “妈妈,爷爷咳出的痰红红的,害怕别人看见自己偷偷地埋了起来。”吴贵成没想到孙女莉娜已经长大了,他竟忽略了背着她了。就像以前儿媳给他偷偷的做些好吃的,总是背着莉娜,吴贵成可舍不得一个人吃独食,又悄悄的藏了起来,等到儿子儿媳出去干活的时候又拿出来让孙女偷偷的吃了。这是他跟孙女之间的秘密,他叮嘱莉娜千万不要让她的爸妈知道,爸妈知道她偷吃了爷爷的东西会生气骂莉娜的,弄不好挨两巴掌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厚坤,不能再给我做独食了,莉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需要营养的时候,可不能亏待了孩子。以后你们也不要跟我在一个屋里吃饭了,痨病是会传染的,我可不希望家里再有一个人得病。 孙女把他咳血的事儿告诉了她的爸爸妈妈。 “我看爹的病比每年都厉害,说不定过不去这个冬天的。”范厚坤跟吴爱民背地后叨咕。 “我也看出来了,只是没说出来。还是不出去了。”如果我把这个决定换一种方式说出来,老人也许会相信的,没想到我直说引起了他很大的火气。“你该干啥就干啥去,放着赚钱的机会不去,留在家里守着我是啥意思?是盼着我早点死吗?嫌我活着成了你们的累赘了吗?”听到了儿子因为自己病的缘故放弃了出去的机会,老人可不干了。 “爹,你这是咋说呢?你明明知道我和厚坤打心底里盼着你好好的活着。” 老人心里明镜似的,但不这样说哪里说得动儿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且活着呢,一年半载是死不了的,就是死也得等着你回来再死。这次你要是不去,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好呢,等你把我发送了,就可以安心的出去赚钱了。” 老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怎么说,我还能怎么办?钱在老人眼里比自己的病还重要!也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当我问到老人离开留下啥话的时候,更加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 “爹,你醒一醒,把药吃下去,吃下去就会好起来的。”这个声音似乎穿透了一层层的迷雾,尽管本是连贯的一句话,似乎被一层层的迷雾阻隔的断断续续,又好像是经过了很久的时间才传了过去。终于听到了是自己的亲人在对他说话。 “厚坤……别再费事了……我已经不行了……其实我早就准备好死了……只是我实在舍不得这个给我幸福的世界……留恋我可爱的孩子们……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死去了。 我死去的消息不要告诉爱民……让他在那边好好的干吧……为了这个家庭的幸福……也是为了让我死去的时候得到安心……我活着的时候没有给你们带来幸福……却要在你们给我带来的幸福里死去……因为你们让我感觉到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死去的时候还要给你带来麻烦……我真的感激你……在我的枕头下面有九千三百四十三块两毛钱……这些钱是我这些年靠捡一个瓶子一个纸壳攒下来的……就想等哪天死去的时候不再给你们增加太多的经济负担……我活着的时候没给左邻右舍带来什么方便……死去的时候也不要打扰人家……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太难了……我想好了……找你娘家爹范德昌……让他帮忙……给我买一身干净的衣服穿上……再给我买一副薄薄的棺材埋了……告诉他我永远都感谢他……” 老人的一生就这样画上了句号。埋回了生养过他的黄土山坡,他原本是那里耕田种地的人,因家里的女人不安于耕种的寂寞,离家出走了,留下孩子一个劲的哭着喊着要妈妈。那时种地又不是一个人能干得了的事,分田单干着实使很多人嘬了瘪子,一个人扶犁杖,一个人点种,一个人施肥,一个人打托子。一个男人带着孩子,下过雨眼看好好的墒情竟白白的错过了。虽非有千年陶潜留下诗句“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般的贫穷,依然难以逃脱新时代种地人的艰难!非人人都是这样,但是人少种不了,人多又没收入,每一个种地人都知道,每一粒粮食来之都堪比金贵,实际又卖不了几个钱。如果埋入黄土的老人地下有知,现代农业早已用机械替代繁重的劳力,一定悔恨自己过早的走过了世上。 在吴爱民的述说中,杨亚宁一脸的凝重,酒也忘了喝,喝下去的酒丝毫没能使神经得到麻醉,头脑反倒越加清醒。吴爱民是对贫穷的诉苦吗?绝不是,父亲为没有给儿子带来幸福留下财富而愧疚,儿子因为父亲历尽苦难到老不能尽孝而自责。更多的跟自己一样的生活在最底层的与富裕无缘的男人,在家即是儿子也是父亲,都老实本分但活得并不轻松,浑身沾满灰土,衣帽浸透汗渍。说出来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大把的心酸。祈求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有一个爱孩子的父亲,爱丈夫的妻子。埋头苦干依然活得捉襟见肘,不得不敲着脑壳向灵魂讨要个说法,贫穷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以前的时候,人们是怎样的贫穷,生活并没有因为贫穷缺少快乐、和谐和圆满。因为文化不高而饱受歧视吗?以前的时候,连识文断字都为世人尊重、崇尚,人们并没有因为见识匮乏而缺少善良、纯真和关爱。社会进步是进步了,但很多宝贵的带有原始本真的东西遭到了无情的碾压和抛弃。让人们感到震惊的并非与此,把贫穷跟卑微联系在一起,富裕变成高贵的标榜,贫穷跟富裕又成了婚姻和家庭衡量的标准。 同一个世界,同一片阳光,不同的付出,不同的收益,贫富差距的拉大,富人鄙视穷人,穷人仇怨富人。使太多人扭曲了道德本性,视婚姻如买卖,毫无愧色明码标价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肉体,艰苦创业患难与共原本是让人尊崇的恩爱典范,却成了男人无能的诟病。使女人做一个贤妻良母的首要条件是有充足的物质保障,对于贫穷的男人似乎连谈爱情的资格都没有。像吴爱民这样在贫穷的泥淖里挣扎,怎么会遇到给他带来婚姻家庭幸福贤能的女人,如果再把财富、美丽、贤惠、聪明诸多优点点缀到这个女人身上,那将是跟现实婚姻不靠谱的梦中奇想。新婚女婿挑剔岳父母给女儿陪嫁多少的故事,只有在女多男少的外国小说里才能出现。作为男人,虽说吴爱民陷于父亲去世的悲痛里,不耽误杨亚宁羡慕嫉妒他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一个爱他的父亲,有一个爱他的女人和女儿,男人付出再大的辛苦唯求得到的是爱的慰藉。于连不过是一个穷木匠的儿子,却受到贵族小姐玛蒂尔德的情爱,难道中国男人不能为爱情付出一切吗?事实上中国男人除了为爱情付出了一切,为女人做任何都心甘情愿,唯求得到爱情的真诚真心的回报。东方女性活得远比想象更加现实,对物质财富的崇尚超出对精神的追求。 吴爱民不服输的性格虽说生活并不富裕,但绝不卑微,比别人更有追求,更有干劲,正是这类人在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苦干,依靠自己毫无其他可想的能力在努力赚钱。富人往往因为物质的富足迷失了精神的追求,甚至不乏其例做出放荡卑鄙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杨亚宁比吴爱民大出很多岁,他的儿子都要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按说年轻人的爱情婚姻本不会引起他的好奇,不知是出于羡慕还是嫉妒,总想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带有传奇性的爱情故事。一个老男人人老心不老去探听别人的爱情的故事,总有些不好意思,放弃又觉得恰逢美食闻其香而不进其口实属憾事。于是想出一个折中的说法隐去自己的好奇,“你的感情故事,说出来没准会成为成为年轻人择妻的良好教材。”疏却不知,世界黑压压满是人头,每个人的爱情竟没有是完全是偶合的。 吴爱民没在家的时候父亲逝去了,父亲生前的每一句话在妻子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犹如父亲死去时没有多大力气说出一样。吴爱民听到父亲说死去时感到了幸福,或者说在幸福中死去,他的心里不再那么悲伤了。一个人感到自己很幸福,或者在幸福中死去,还有什么可奢求的,他的亲人还有什么可自责的。让世间人们感到多么可笑的事情,很多的人为了追求幸福想尽一切的办法在金钱上下功夫,以为只要有了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就是幸福。当他真的有很多钱的时候,甚至真的实现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时候,却唯独缺失了幸福。幸福在老远的地方嘲笑他是一个金钱的奴隶,因为幸福和金钱本不是一条道上同行的旅伴。 很多时候人们对幸福的追求是多么简单的事,很多金钱做不到的事只用一点点真情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这个时候吴爱民的心里唯一感激的是他的妻子范厚坤,自从她进了这个家门的那一天起,这个家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不是吴爱民要跟杨亚宁讲起自己的家事,而是杨亚宁实在想听吴爱民遇到了怎样的爱情奇遇。 若不是机关、学校放假,街面上的人骤然多了起来。没有人拿元旦当回事,有人甚至觉得平白无故过什么元旦。如果说元旦能算得上值得纪念的日子,倒是因为过完元旦离过年就不远了,到了该准备年货,商人小贩更是开始大量囤积货物的时候了,准备年前好好的大赚一笔,赚不赚钱,全靠过年这几天。似乎一年赚不到钱都无所谓,只要年没过,就不算错过赚钱的机会。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这个世界上人口数量最多的民族——大汉民族,对春节的热情和隆重超乎了人们的想象。甚至对自己的生日也没有过春节投入的热心多。如果说人生幸福莫过于乐享美事,每年如约而至的春节带来的快乐绝不辜负人们许久的期望,这一天似乎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暂时放下。好像这一天不快乐预示着下一年的运气不好,就连躲账一年多的杨白劳也回来给喜儿买了红头绳,如今人们再回忆起那段忆苦思甜的话剧时为欣赏哪位京剧大师唱腔的好坏为快乐而助兴。 为了使在春节这天得到更多的快乐,平时舍不得花销也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大方,甚至把很多计划了好几年的打算都付诸于在春节的时候一并实现。为了成全留下永久的纪念,最突出的例子是很多人把结婚这等人生大事也定在了春节前后,这将是该多有纪念意义,好像人庆祝春节的时候也顺带着给他们的婚礼带来了喜庆。 最精明的算计莫过于商人的头脑,即使一年里生意冷清门可罗雀,只等春节到来农村爷们儿、跟娘们儿拖拉着孩子连成串的挤到城里,最偏僻的角落最让人不看好的买卖都有买主的光顾,兴旺得就像使静静的沙漠瞬时变成了喧嚣的闹地。不知哪里来的人们,不知人们哪里来的钱。福安这个人口大几百万的城市对周边郊区,稍远点的农村更俱感召力。尽管物价远比那些条件蔽塞的地方贵出许多,但货物的质量跟档次却是那些地方无法比拟的。“这可是在福安买的。”在很多人的心理福安不是一个地方的称呼,而是某些品牌信得过的标志。 福安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高只有八层外观显得有些老旧的商业大厦,为什么只有八层,周边新盖的大厦都远远超出了它的高度。即使很多新建的外观高大精美内部装修奢华漂亮的大楼,也难以吸引拉拢老百姓对商业大厦恋旧的心理。 大厦的四楼是卖精美服装的地方,以前人们对于此类服装只是抱以不可想象奢侈至极的心里。随着生活变好,越来越多的人感觉自己有跟富人比肩的冲动,即使不能跟那些富人为伍,穿上一件跟他们一样的衣服也算满足自己虚荣的心里。人们甚至疑问同样高贵典雅的服饰,这里却并不缺少顾客驻足观光的人气?哪怕是穿着普通的一看就是没钱人的样子,这里的待客之道也跟穿着光鲜表面富有的人一样,满脸热情的招待,如果说把服务当销售既收获人气又收获财富,这里做得的确周到、热情、礼貌,别管买不买货最起码有个好心情,谁大过年的愿意去找不自在。别的地方即使努力效仿也休想撼动顾客的心,就像人们记忆里物美价廉的供销社,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利益的而经营,而是肩负着社会物价平衡的责任。 高贵的服饰只有在春节临近的时候才迎来有更大的卖场。东北冬天的寒冷也成了人们时尚的追求,能有一件制作精美的貂皮大衣穿在身上不枉失去自己做女人显摆炫耀的机会。哪里知道,商家一天只卖出一件昂贵的貂皮大衣,也有不菲的获利。像那些风里来雨去的庄稼人,街头叫卖的小贩遇到这样的店铺看都不看直接躲了过去,能到这里买这样昂贵服装的女人绝不在乎在自己的生活上是不是多花了几千块钱,也有为了把自己装点得高贵一些,在自己的朋友里面不让人说出寒酸两个字来,宁可省吃节用也要买上一件拿得出手去的服装。当然在冰寒雪地的福安最让女人称道的莫过于貂皮大衣。 “你就没算算一只貂才出多大的一块皮子,做一件这样连膝盖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貂皮大衣得需要多少只貂皮,并不是每只貂的皮子都有上好的品相,都能完全的利用,那些在平时饲养不好的毛质色泽和厚度不够的服装师连看都懒得看。只有为艺术跟美努力献身的设计师才做出这样精美的貂皮大衣来,为了做出这样的精美的貂皮大衣不知花了他们多少的心思,不知选用了多少只貂皮。要知道一件这样堪称艺术品的貂皮大衣不是价钱所能换来的,像你这样气质高贵的女人如果连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都没有,不值得让多少男人看了觉得可惜。不信的话让我们的售货小姐给你穿穿看看就知道有多么的货真价实了。”这些精于算计的商家一凡说辞把顾客忽悠得晕头转向,好像自己没有一件这样貂皮大衣就不配做东北的女人,没有一件这样的貂皮大衣顿然使肤色条段美中生涩成了憾事。把服装设计师捧到天,目的不过卖出更高的价钱。 其实很多来福安大厦四楼这家卖貂皮大衣服装店的女人不是被推销姑娘们的说辞而迷惑,而是看到了一个售货小姐穿上这样一件貂皮大衣居然靓丽到让她们纷纷弗如的程度,简直严重的刺伤了这些在社会上有固定收入又有体面工作的女人的虚荣心。哪怕是按着服装店老板说出的价钱一分不少也要横下心买下一件。有了这样的售货小姐,貂皮大衣服装店的老板不知赚到了多少利润。哪怕一个月给她付出一件貂皮大衣的工钱他们也愿意。有了这样的利润,这家专卖貂皮大衣服装店的老板一下子到苏州进了一百多件堆放在大厦五楼在安全通道临时搭建的仓库里。 福安大厦尽管有过辉煌的外表,那也只是始建之初鹤立鸡群的突兀,而今早已被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广告牌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要能使利益得到最大化,一切都不重要。无论任何时候走进大厦,到处都是锃明瓦亮,这里的所有窗户都遮挡的严严实实。逛大厦除了商品的精美,色彩各异的灯光秀同样一饱眼福,尽管每天电费的消耗也是不菲的数目,但相对带来的经济价值这点花销实在显得微不足道。为了在旺销的季节得到更多的房租,在能搭建的地方又搭建了一个个临时仓库出租了出去。整个大厦就像只有一个门口出入的大仓库,窗户是封闭的,其他门口也是封闭的,所有的光亮都是来自电力的光源,这种恒定的光源除了没有季节之分,也没有黑白之分,只要在大厦的营业时间范围内,这里永远都是最明亮的白天。 两个大厦保安听了销售小姐的一番说辞,转过身去相互诡笑了一下,“咱们不懂啥叫艺术跟美,只知道小鸡炖蘑菇就着烧酒给个神仙也不换。”两个人说着话到了六楼的保安室用电炒锅做起了可口的饭菜。尽管七楼八楼是这里最负有盛名的美食城,但他们总感觉不如自己做的吃起来更香。 他们已经不只是第一次这样的享受了,只是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就像当年雷峰塔倒掉绝不是因为一块基砖被拆毁,而是导致塔身倒掉的最后一块基砖被拿走,至于以前拆了多少,好像只要没有使雷峰塔倒掉就不算罪过。事实上拿走塔基第一块基砖跟拿走最后一块基砖是等同的罪过,因为第一块基砖取走注定塔身倒掉是迟早的事。就像福安大厦年久老化人人私接乱拉的电源线,好像只要不出事就没有事。这两个大厦保安倒霉就倒霉在成了拿走导致塔身倒掉最后一块基砖的人。 福安大厦的外面就是市民广场,从市民广场走进福安大厦,离开福安大厦汇入市民广场,相互依托着共同的繁荣,因为福安大厦给这里带来更多的财富,政府才把这里的市民广场建成了福安最有文化,最有品味的地方。正因为市民广场是福安最美丽的地方,才成全了福安大厦热闹的客源和旺盛的财富。尽管临近春节的寒冬大有不饶人的势头,人们并没有因为寒冷而阻止走出家门的心情。好像人们听到了福安大厦里面的商品减价不要钱了似的疯狂的抢购;不排除有人感到外面太冷想到里面逛逛暖和暖和的打算;也不排除看着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挤凑热闹人的心理。 “着火了!!!”市民广场那个最先看到有浓烟从福安大厦五楼窗户冒出来的人,几乎用劲了所有的肺活量叫喊了起来。当市民广场的人们抬头朝着大厦看去的时候,才相信这不是有人故意制造的恶作剧,不是有人故意制造的恐慌事件。 很多的时候衡量一个地方的进步程度完全再看对生命的重视程度,也就是对突发事件的应急能力,控制住局势的稳定不发生混乱,特别是不让那些破坏分子有机可乘,才是对大多数生命和财产的最大保护。 “大厦着火了,把所有的钱都装在钱袋子里,拿好钱袋子赶快往外跑。” “这些硬币怎么办?这些货物怎么办?” “统统都不要了,赶快朝门口跑出去。” “货物,反正大火还没有烧到楼下,让我拿点货物出去吧?” “不行,赶快出去,给上面的人打开通道,如果这个时候你还不听从我们的劝阻,你就是在犯罪,就是在剥夺别人的生命,大厦里面到处都是摄像头,过后就是抓你们坐牢的证据。” “滚他妈蛋的摄像头,上面电都停了,若不是应急灯,人们连出路都不知道在哪里?” 好在大厦是分层供电,一层停电别的灯光还照样亮着,灯光就是生命的航标。 “大家都不要乱,里面的人赶快往外跑,把门口闪开,都到广场上去,外面的人不要再进来了。” 人们只有在遇到危难的时候才会知道制度的好处,没有一个好的社会制度,人们就没有幸福生活的保障,当然也谈不上生命的安全和健康。 广场旁边的警察,协警,大厦里面的保安全部都站了出来,他们每一句话代表的不再是个人,是法律的权威。这个时候不听他们的话或者对他们的公然顶撞都是公开对法律的对抗。市民广场的警察。还有周边的保安也都闻讯朝这边跑了过来。 “大厦里面的人赶紧往外跑。”一声接一声几乎同是这样一个声音压过了所有的慌乱和吵嚷。 封闭如此严实的大厦不是没有一点的好处,外面的空气不能冲撞进来,里面的火情在没有得到外面空气外援的情况下,一时还不能变得很快嚣张起来,不能迅速的蔓延开来,这将是所有不幸中万幸的事,给大厦里面的人留出了逃生的机会。 “快跑,你没看到着火了吗?还往上面跑。” “老板让我去抢救仓库里面的貂皮大衣,那可是一万多块钱一件。” “就是八万块钱一件碍你什么事?你是来给老板卖货的也不是来卖命的。” “你撒开我,你把我拽疼了。” “范厚坤,你怎么下来了?我让你拿的货呢?” “快滚你娘的货吧,你这简直是拿着别人的生命不当回事,再不赶快往外跑,跑晚连命都没有了。别听他们的,跟着我赶快往外跑。” “上面还有人吗?” “有,还有好几个老板再抢自己的货物。” “看来不来点硬的是不行了,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你们别拉我,让我进去,我的货物,我的貂皮大衣。” “如果你们再这样胡搅蛮缠别说对你们不客气,再说整个大厦都上了保险,你们不会有多大损失的。” “啥时候了,还跟他们说那些,都拖出去。只要不死爱咋闹咋闹!能闹说明还活着!” “只要人或者,啥都不是事!” 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 消防车鸣啸着警笛开了过来,消防兵像田径场上听到发令枪开始冲刺的短跑运动员一样从消防车里冲了出来,在车里早就穿好了防护服,整备的利利索索,拔水带拉水枪朝着楼里着火的方向冲了过去。浓烟像刚刚打开瓶塞的可乐,带着一股冲劲顺着开阔的空间涌了过来,接着填满了整个大厦,给消防兵带来最大的困难是,在浓烟里根本找不到楼梯的位置,找到了楼梯的位置,再去找到引起浓烟的火源就更加的困难,浓烟遮住了视线,服装鞋帽塑料制品一切都是易燃的物品,起火后产生刺鼻的气味弄不好很快就会使人晕厥过去,在这浓烟和大火里面人的生命显得太渺小太脆弱了,是什么力量能让这些刚刚步入青壮年的汉子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冲了上去。 这一年,福安最大的灾难就是福安大厦的火灾,尽管主管部门对于那里的消防措施有些遗漏,但是政府的应急能力时刻都没有放松。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把周边所有的警力都调动了过来,整个市民广场的人都清理光了,到哪都不缺少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躲到隔了好几条街远远的地方看着从大厦里冒出的浓烟。几天后人们从新闻里知道,那场大火幸运的是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 两天后吴爱民再一次来到市民广场的时候,福安大厦的外面已经用蓝色的彩钢瓦围得严丝合缝,地面上消防车灭火后留下了一层厚厚的冰,抬起头看到被大火烧毁黑乎乎的墙壁和窗户。里面好像有人在情理大火燃烧过的灰烬和残留下来的物品。据说里面的钱币用铁锹往外铲,不否认铲出的灰烬都是等同于沉甸甸的钱币的损失。 两天前他就是在他脚下站的位置跟被他从大厦里面拽出来的女孩被警察赶出了市民广场,他只是从卖貂皮大衣老板的嘴里听到喊她的名字——范厚坤。至于她是哪里来的,又回到哪里去了再也无从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不过这一天对他来说还是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吴爱民那天出现在福安大厦完全不是巧合,巧合的是他的运气不好,他去的时候赶上了大厦烧起了大火。他在离市民广场不远的一家住户包了刮大白的活,本来早就完工了,那家的房主却一直拖欠他的工钱,如果不是在商业大厦里看中了一件羽绒大衣他并没有着急要钱的心理。 房主终于答应吴爱民这天上午让他去取工钱,取完了工钱一点方向都没拐就朝着商业大厦的方向走去,终于能够实现买到那件他已经看过两三次的羽绒棉衣了,从他急急忙忙的脚步给人一种好像晚去一步就被人买光一样。 “老板,哪里有厕所?”在没有来到大厦之前吴爱民就憋着一泡尿,他想好了大厦里面肯定有厕所,买好了衣服他向服装店的老板打听厕所的位置。 “这两天四楼的厕所正在维修停用,去五楼顺着楼梯左拐一眼就看到了。” 尽管他的眼睛在四五米之外也能把视力表最小的符号看得清楚楚,尽管他的文化程度不高男女厕所的汉字和标识也能一眼就分辨的出来。但是他按着服装店老板指引的方向找到的只能是一家又一家卖床上用品的店铺。 “老板,厕所在哪里?”店铺的老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却听到一个非比寻常的叫喊声,“快跑,大厦着火了。” 其实人们都已经想到了,比着火更可怕的一件事,那就是大厦着火很快就会导致全部停电,尽管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一旦停电大厦里面将比最漆黑的夜晚还要黑暗和恐怖。所有的人都趁着灯光往外逃生。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喊着两个字,“快跑”,危难时刻人们求生欲望的脚步一点也不比打开闸口水流的速度慢,人们都顺着楼梯朝下涌去,只有一个姑娘从下面挤了上来,而且朝着起火的方向跑去。 “你去干什么?是去找死吗?”显然这个时候姑娘就像操作失灵的汽车,已经顺着山崖的下面开了过去,如果没有人及时的帮着转回方向,那么她的后果将会不知道有多么的可怕。吴爱民跑过去拽起姑娘跟着人流一起往下跑,在楼梯遇到了也跟着跑上来的卖貂皮大衣的老板。吴爱民一直没有松开姑娘的衣袖,他怕一松开她,她又接着跑去帮着老板抢救貂皮大衣。不知是谁扛着一个硬邦邦有棱有角四方方的钱盒子(事后吴爱民估计肯是钱盒子,这个时候也只有钱盒子是重要的)朝楼下跑的时候刚好刮在了吴爱民新买的羽绒大衣上,里面的羽绒就像被风吹起的杨花飘散了出来。 “完了,我新买的大羽绒大衣就这样白白的瞎了。记住了,过后陪我羽绒大衣。”吴爱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刮撕他衣服的那个男人说的还是对他拉着的姑娘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姑娘他早已经跑到大厦的外面了。 跟经济利益刺激商业复苏的速度比起来,就连春天暖化大地的脚步都显得慢了一些。到了第二年的五一,经过重新装修的福安商业大厦又开始营业了,经过重新装修的商业大厦里里外外安装了好几条安全通道,不过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兴旺。吴爱民几次来到大厦的四楼,卖貂皮大衣的商铺也换了别的卖主,卖的服装也不再是那样的昂贵,店里的卖衣姑娘都像模特一样穿着店里的服装打着幌子,却没有去年卖貂皮大衣店里穿着貂皮大衣的姑娘显得高贵。 “卖貂皮大衣的老板哪里去了?” “不知道。” “找卖貂皮大衣的老板干什么?难道是通过他们找到店里给他们打工的姑娘吗?” “找到打工的姑娘干什么?难道是想向她讨回自己刚刚买到的穿都没穿就刮撕的羽绒大衣吗?” “当然不是,那到底是什么?”难以说清的耿耿于心的想法在吴爱民的心反复的折腾。 明明知道那是一个不知羞臊甚至是有些可耻的想法,却在心里总也绕不过去,一遍又一遍的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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