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荃见二喜不高兴,忙解释说:“叔,按说我做晚辈的,不该打问大人的事。可我看您把山寨打理得这么好,难民都肯收留,为什么容不下婶子呢?” 一提媳妇,二喜气就不打一处来:“就她那张破嘴,到什么地方都水土不服!她不是没有来过,可到这没三天,便摆出一副压寨夫人的架势。不是说这个鼻子歪,就是嫌那个耳朵长。把我这脸面全丢尽了!你叔是忍无可忍,才把她赶走的。” “可,她毕竟是我们曾家的媳妇。”国荃说。 “算了,不提她,让她在祠堂好好忏悔吧。我已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你大喜叔了。” 二人说话间,荷香拎着水壶进来:“干爹,水开了,您要喝什么茶?” “哦,放着放着,我自己来。”二喜说着起身。 “您歇着,我来就是。”荷香推让道。 “那好,给我侄子尝尝今年的春茶。” 荷香小心翼翼地洗茶、泡茶,又将泡好的茶送到桌上。二喜回头对荷香道:“行了闺女,剩下的我自己来,忙你的去吧。” 荷香不自主地看了眼国荃,回了句:“不忙,我活儿都做完了。” 二喜端起茶杯,见荷香盯着国荃,又回眼看看国荃,他好像明白点什么:“哦哦,那好,你也坐下一起喝吧。” 荷香羞涩地坐了下来,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看着二喜品茶的样子:“怎么样,味道还好吗?”二喜咂了咂嘴反问国荃,“让我家少爷说,这茶如何?” 国荃端着杯子,观其色,闻其香,轻呷一口:“嗯,滋味醇爽,沁人心脾。真乃:一杯春露暂留客,两腋清风几欲仙哪!” 二喜摇头呵呵一笑:“我侄儿真不愧孔门弟子,说起话来书香绕梁。呵呵,我硬是一句没听懂!” 国荃低头腼腆一笑,荷香瞟了眼国荃,忙又拎起茶壶给国荃添茶。这一幕,恰被前来送餐的荷香娘---陈氏,看个正着。她将托盘案子上一放:“二喜兄弟,开饭了。”回头又对女儿,“还傻坐着?外面帮着上饭去。” “啊对,荷香,快将国葆和壮芽,请过来一起吃饭。”二喜突然想起另两位小子。 陈氏忙说:“二位少爷已经在外边吃上了。大壮和虎子陪着呢。”陈氏说着对女儿使眼色,要其出去,荷香并没理会。陈氏脸一沉出了大堂。 国荃和荷香相对而坐,有些不自然,他忙起身对二喜道:“叔,我也到外面随他们一起吃吧。” “诶,他们吃他们的,你陪叔喝上几杯。荷香,给干爹斟酒。” 荷香忙拎起酒壶将一只碗斟满,另只碗斟了一半便停住了,她抬眼看了下国荃,恰和国荃眼神撞在一起,国荃忙将眼神转向别处。 二喜看着荷香停住的手:“倒倒,都倒满。” 荷香有意提醒道:“干爹,这酒很烈的。” 国荃看着酒碗,心怯地说:“叔,平日,我很少饮酒的,也只能陪着您端端杯子而已。” “平日那是在家,今日,叔开你大戒!随你怎么喝。荷香,满上!” 荷香只好将酒斟满,双手捧着递过:“少爷,请。”国荃接过酒碗,为难地看着二喜,“二喜叔,请!” 二喜和国荃碰了下碗,一饮而尽,国荃望着碗里酒犹豫着。 “喝,一口喝下!”二喜催着。 国荃端着酒,为难地:“叔,这碗酒若是喝下,侄儿恐怕家就找不着了。我还有功课没做完呢。” “功课要做,酒更要喝,哪有男人不会喝酒的?喝!” 国荃看着酒碗发了呆:“这,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 “现在喝下不就喝过了?酒量和英雄都是练出来的!你比叔读书多,你说,书中哪个英雄不会饮酒?就连李白、杜甫,还不是借着酒劲,才能吟出好诗?英雄喝了酒,气壮如斗牛,文人喝了酒,诗文千古流!呵呵,叔说得可是在理?” 国荃被二喜将着军,又拘于面子,只得鼓起勇气:“叔,侄儿今日是舍命陪君子也!” 正堂不远处的大树下:大壮和虎子正陪着国葆和壮芽在石桌上吃饭。国葆端着碗,眼却盯着正堂门发愣,壮芽看了眼国葆:“吃呀,愣什么呢?” 国葆收回眼神小声嘟囔道:“瞧,那个荷香姐姐,在陪九哥一起吃饭呢。” “嗨,在哪儿吃还不一样?”壮芽回了句。 “我不许她接近我九哥。” “为什么?”壮芽问。国葆‘哼’的一声,没再说话。 国荃饮完酒,咧着嘴直晃脑袋,二喜爽朗大笑:“这才是我侄子!来来来,吃菜吃菜!” 国荃一碗酒进肚,顿时上了头,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他忙放下筷子:“叔,我像是醉了……”国荃说着,手托着脑袋趴在桌上。 “醉了?刚刚一碗酒就醉了?”二喜说着,起身又为国荃斟酒,“你呀,平日里不怎么饮酒,猛地一碗进去,是被酒拿了头了!来来,再来碗顺顺,我保你马上不醉!” 荷香见状,忙起身阻止:“干爹!以酒醒酒的方式不适合少爷。” “怎么?”二喜纳闷地看着荷香。荷香说,“您想想,您带少爷骑了一上午的马,他定是饿空了肚子。进门又空腹喝茶,接着又饮酒,他哪有不醉之理?” 二喜寻思片刻:“也是哦,应该先让他吃点东西才对。” 荷香看着国荃:“您瞧,他脸色煞白,赶紧想办法让他把酒吐出来吧,我去做点醒酒汤给他吃。” 二喜看着国荃难受的样子,后悔道:“嗨!叔光想着疼你呢,我还疼错了!唉,怪我怪我!荷香,你快去做碗醒酒汤,我让他喝杯白水,把酒给扣出来。” 荷香又看了眼国荃,心情焦急,匆忙出了大堂。 二喜为国荃倒了杯白水:“国荃,来,把水喝了。一口气喝完,抠抠嗓子,酒就吐出来了。” 国荃煞白着脸,朝二喜摆摆手,难过地趴在桌上。二喜两手一摊:“这这,算了,我把你扛回屋去,你躺床上睡会吧。”二喜说着抓起国荃往肩上一扛,朝院里走去。 正在吃饭的国葆和壮芽,见国荃被二喜扛了出来,惊慌地忙站起身,二喜对二人道:“你九哥喝酒喝猛了,没事,我送他回屋睡一会儿就好了。”二人护着国荃,朝二喜为他们准备的房间走去。 这是个坐北朝南的小院,大门两侧的墙头爬满了含苞待放的牵牛花。院东边一棵粗壮的大樟树,可能建房时这树就在,被围在了院里。三间西屋住着荷香母女,四间北屋是国荃三人的宿舍。 宿舍有张大通铺,门口靠窗的位置摆着很大个书案,书案旁边有个很高、没有上漆的原木书柜。柜顶上蓬了把宝剑,靠墙的两个小矮柜,放了些烛台和酒具等银器;可能从土匪手上缴获来的。墙壁上挂着座自鸣钟,看来也是有来头的。 四人进了屋,二喜将国荃放在铺上,对二人嘱咐着:“让你九哥好好睡会儿,我去看看醒酒汤好了没有。”二喜交代完毕,阔步出了院。 二喜刚离屋,国荃便趴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壮芽二人又是端水让其漱口,又是在门外找土打扫。国葆心疼地看着国荃:“九哥,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的初衷。” 国荃难过地,半眯着眼睛:“我,拗不过二喜叔的盛情……” 壮芽道:“我们回去,千万不可让爷爷知道。否则,二喜叔定会被爷爷骂的,家里也不可能再让我们来了。” 国葆嘴一嘟:“哼,我看,是九哥意志不够坚定。本事没学呢,倒先学了一身的江湖习气。” 国荃少气无力地:“葆弟,你这么和九哥说话?” 国葆赌气道:“本来嘛。” 壮芽忙劝国葆:“你就别抱怨九哥了,他也是身不由己。再说,二喜叔也是一片好心。” “是非面前,我不念亲疏,只念对错。”国葆噘着嘴道。 国荃撑着身子:“国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和我讲亲疏不认了?别忘了,这些话都是我教你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九哥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为何还天天要求我做到?” 国荃难受得说不出话:“葆弟,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还问九哥怎么了?什么事让九哥高兴到醉酒失态。” “我是醉了,但没失态。” “哼,还真是!人逢知己千杯少,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在说什么?”国荃问。 “九哥心里清楚。” “好了!我们兄弟吵什么?让二喜叔听到多不好。以后,我们还怎么来这里练武?”壮芽劝着。 三人正在理论,荷香端着汤走到门口,她犹豫着本想张口叫人,腿却不自觉地进了屋。她走到国荃铺前:“少爷,我看你刚刚吐过,胃里若是好些,趁着把汤喝下去吧,空着肚子很难过的。” 国荃抬眼看了下荷香,正要开口,国葆眼疾手快一把将汤碗接过:“荷香姐,男女授受不亲,山寨人多嘴杂,不要给姐姐招来非议。还是我来照顾哥哥吧。” 荷香尴尬地忙站在后面,看着国葆喂哥哥喝汤…… 曾麟书出了远门,国荃、国葆和壮芽又去了山寨,家里的这顿晚饭甚觉冷清。爷爷曾星冈虽不停地为赵奶奶和秀娟夹菜,自己却默默放下了筷子。 国藩和秉钰敏感地对视下眼神,国芝眼明手快,忙起身给爷爷夹菜:“爷爷,九弟去山寨,不是您允许他们边习武、边读书的?是您说,来回跑着不方便,不如,让他们在那住上几日。这还没刚一天呢,您老就牵挂起来了?” 没等爷爷开口,国藩抢先说道:“爷爷,下午,二喜叔派人把他三人的学习用具都拿了过去。书和笔墨,都是我亲自为他们准备的。生活由二喜叔照应着,您老放心就是。” 爷爷表情不自然道:“哈,没什么,只是,眼前突然少了几个孙孙热闹,心里怪别扭的。” 儿媳江氏说:“爹,离得这么近,随叫,随时就能回来,您老若是挂心,明天,将他们叫回来便是。” 爷爷舒了口气道:“那倒不必,我是看国荃这孩子,腔子里有股藏不住的猛劲,与其这么压抑着,不如让他释放出来。男孩子,非磨掉几层皮才能长得壮实。即便将来做农活,也能有个好身板。” 国藩意味深长地对爷爷道:“爷爷,您对九弟因势利导,此举非常英明。” 爷爷纳闷地眨巴着眼睛,“怎么?” 国藩说:“我说出来,或许大家不会相信。下午,我为他整理书籍,打开他的书柜一看,哈,把我都气笑了。” 江氏瞅着国藩着急道:“国荃书柜怎么了?” 国藩一个无奈地笑,手比划着:“整个书柜,他到处塞着藏着《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六韬》,《司马法》,《太白阴经》,《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这些书我都很少看到,真不知他哪弄到的。” 江氏更是纳闷,自言自语着:“是啊,他怎么会有这些书?这孩子从未出过远门,更没钱买书。” 爷爷闻听,端起酒杯抿了口酒,会意地嘿嘿乐了起来。 “爷爷笑什么?”国芝问。 曾星岗捋着胡须含笑道:“我算明白了!这小子太有心机!那些书,都是我年轻时收藏的。” 国芝不解地:“爷爷的藏书,怎么会跑到九弟的书柜?” 那还是国荃四岁时,有阵子老缠大哥,曾星岗就哄着他玩。小国荃看到爷爷箱子上有把铜锁,说是很好玩,非要爷爷取下。爷爷告诉说,箱子里全是书,锁不能取下。没承想,被小国荃惦记上了。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他怎么把书搬到自己屋的。这么多年,不是国藩说起,连曾星岗自己都不知道书被搬了家。 江氏佯怒道:“这孩子,真是该挨揍了!” 曾星岗笑着袒护道:“揍什么呀?人长大了,书也渐渐读得多了,岂不更好奇我箱子里的书?算了,看就看吧,就当我箱子里养只小老鼠。” 江氏笑着抱怨着:“爹,您总惯着他。” 曾星岗道:“小孩子偷书看,即便天王老子知道也只能偷着乐。何况,又是些兵书。”老人家缓了缓道,“国荃这孩子,在几个兄弟中棱角太分明。好的话,或许他能走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若是逆着他性子,他能把天给你捅出个窟窿。他还小,自己不知道!” 江氏停住了吃饭:“这么说,这孩子秉性容易招惹是非?” 曾星岗意味深长地说:“找个降得住的人,让他自磨棱角。” 国芝说:“哈,我看,我们家除了爷爷,再就是我大哥能降住九弟。” 曾星岗不知是忧心还是欣慰,说了声:“再一个月,国荃就满十七了!” 山寨晚饭过后,二喜便来到国荃三人的房间进行慰问。 宽敞的房子,一张大通铺放着三人的铺盖,书桌,凳子,茶桌一应俱全。二喜拍着三人的床铺:“瞧,铺盖全是新的,那边是读书写字的地方,这里安静,白天光线也好。西屋,就住着我干闺女娘俩,我已安排她们多照顾你们。” 国葆挽着二喜的胳膊欢喜道:“谢谢二喜叔。” 二喜问:“哈,拿什么谢我?” 国葆回道:“好好练武,练出个样子给您看!” 二喜拍着国葆肩膀:“小子,别把话说那么早,路遥知马力!好了,这以后便是你们的家。随来随去。还有,你们的书,一定比先前读得还要刻苦。否则,你爷爷那里我不好交代。答应我?” 国荃说:“叔,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小院的西屋,荷香母女正在灯下做针线;母亲陈氏,不时地抬眼看下心神不定的女儿,荷香停下手中活,心不在焉地看着屋门。 “怎么,又要去茅房?”陈氏不露声色道。 “谁要去茅房?” 陈氏作为过来人,情窦初开的女儿,一举一动,为娘的何尝不知?陈氏语重心长道:“荷香,你也十六的大姑娘了,娘知道你的心事。” 荷香羞涩道:“娘!说什么哪!我哪有心事。” 陈氏做着活儿,眼也没抬:“孩子,非分的东西,想都不要想。免得让你干爹为难,让娘难堪。” 荷香闻听身子一拧:“娘什么意思。” “自己好好寻思吧,我们是什么身份?人哪,眼皮不能往上瞧。干爹不是答应过你,说回头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荷香嘴硬道:“娘,您要是再说,我真是要,” “你要怎样?” 荷香嘴一噘:“反正,我不想听娘说这些。” 陈氏叹了口气:“好吧,不说你了。娘说得再明白,不如自己想明白。活儿收起来吧,睡觉。” 荷香将活儿放进针线筐:“我去趟茅房就睡。”荷香说着出了屋。 荷香路过国荃门前,慢下了脚步。她隔窗望着屋里,在原地不住地徘徊。陈氏手扒着门框,对着门外‘干咳’了一声,荷香急忙向茅房走去。 夜幕下的星光,透着窗棂照射在国荃三人的大通铺上。 国荃躺在国葆的一侧,回想着一天的山寨生活,脑子像风吹着风车,转个不停。他侧卧、仰卧,辗转难眠。一旁的国葆拉起身上的薄毯,蒙在国荃头上。国荃一把抓下,低声道:“你不睡觉,为何拿毯子盖我脸上?” 国葆回怼道:“你不停地翻腾,我睡得着吗?” 国荃头枕着双肘:“好,你睡吧,我不动了。” 国葆‘哼’的一声,将脸背了过去。 国荃伸手照国葆大腿拧了一把:“哼什么!” “哎哟!你掐我?” “我问你哼什么呢?” 国葆回呛道:“夜壶就在铺底下,你休想出去撒尿。” 国葆此言,国荃甚觉好笑:什么撒不撒尿的,什么意思? 国葆来了句:“山寨黄花射芬芳,辗转难眠少年郎。哼!” 国荃一骨碌翻身坐起:“好你个小国葆,竟敢作诗谤我!” 国葆又将毯子捂在国荃头上,二人在铺上撕扯起来,壮芽猛地坐起:“谁!你们要做什么?” 国荃佯装无事:“哈,他白天练武练的,晚上拉着我就打。” “嗨,我以为什么呢,睡吧,睡吧。”壮芽迷迷糊糊又躺下。 三人躺了下来,国葆低声狠狠地对国荃道:“九哥,别忘了,你以前和我说过的话!” 国荃静静地躺着:“和你说的话多了,鬼知道你在说什么。” 国葆脸趴国荃耳朵上:“九哥答应过我,不会找媳妇的!” 国荃被国葆的话说蒙:“什么媳妇?哪来的媳妇?没睡着就说梦话?”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 国荃在为自己的雄心和前程做考量;不谙人世的国葆,则担心九哥对自己的爱被荷香夺了去。西屋的娘俩,一个情窦初开、爱上了翩翩少年且博学多才的国荃,其母则忧心女儿不明身份贵贱,痴心妄想。整个小院,就壮芽睡了个好觉。 二天一早,国荃穿过晨练的兄弟,径直向正堂走来。 正堂内,只见二喜正对着两个手下---猫眼和大松,大发雷霆。二喜案子一拍:“好嘛,耍我!价是大家商量好的,怎么,货送上门了反倒压我价?真是岂有此理!猫眼,你这就派几个兄弟到长沙,告诉他姓王的,茶叶,我现在二十两银子一石,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除非他脑袋想搬家!” 猫眼应了声:“是!”便和大松出了大堂,迎面走来国荃。国荃见状忙问:“叔,何事不开心?” 二喜大大咧咧地道:“没事!小事!哼,天下想欺负我曾二喜的,还没出娘胎呢!” “叔,究竟什么事嘛。” 二喜怒气道:“就你昨天喝的那春茶,长沙‘品字号’掌柜和我说好的八两银子一石,我连车带马地给他送了过去。他突然改口说,别家给的货太多,仓库都放满了,除非五两一石卖给他,不然,就让我的人拉回来。” 国荃闻听:“是有点可恶,做生意怎可不讲信誉?” 二喜怒吼道:“他不认字,也该摸摸我曾二喜的名字!” 国荃说:“叔,我也不太懂,此事,还有得商量吗?” “商量,怎么商量?我连车带马的给他运到长沙,为那点茶叶,我本都不够,他还这么耍我!” 国荃问:“叔,您和他是程,怎么学,什么时候学,我把人给你召集过来,一切听你安排。 国荃掩不住内心喜悦:“叔,那咱一言为定?” 二喜爽朗道:“一言为定!” 国荃追了句:“我教书讲兵法、您可要第一个到场。否则,兄弟们日后个个都文韬武略,您怎么带领这支队伍?” 二喜钦佩地打量着国荃:好小子,你真不愧是星冈叔的嫡孙!好,等下回去我就和弟兄们宣布,今日起,你正式为我山寨的师爷! 恰时,猫眼匆匆朝此跑来:“大哥!” 二喜转身看了下国荃,对猫眼道:“说吧,这里没外人,国荃少爷今后是我们山寨的师爷。” 猫眼喘着气道:“品字号王掌柜亲自来了,说是,茶叶还按八两银一石。让我们马上出货。” 二喜不觉一丝冷笑:“他终于耐不住寂寞,又找上门了?” 猫眼追问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二喜将手一挥:“罢啦!这次就放他一马!货存在长沙,我每日还要付货仓钱,索性就再便宜他一次,从此两干净。走!一起数钱去!” 猫眼和二喜刚要转身,被国荃严肃喝住:“二喜叔!” 二人一愣驻了脚,国荃接着道:“我们货在长沙,每日还须缴纳货仓费,我知您急于出手;可那王掌柜,又何尝不是看透了您的心思?如今,他亲自匆匆上山,想必他此刻比您更急于成交!” 二喜闻听:“那少爷的意思,先不卖给他?” “卖!交易交易,就是双方相交共同收益,由不得他翻手云覆手雨。以我主张,不妨谈谈。”国荃将谈字说得特别重。 二喜点头认可:“嗯,在理!” 山寨正堂:大松正陪着王掌柜及其随从喝茶闲聊,二喜三人匆匆走来。王掌柜忙起身拱手,二喜三人便也拱手示意。 二喜呵呵一笑,豪爽地撩开长衫坐下:“王掌柜,坐下说话。” 王掌柜小心翼翼地落了座,眼却不停地朝国荃脸上扫了几下。二喜指着国荃介绍道:“哦,这位是,曾国藩曾翰林之胞弟,我山寨的师爷。” 国荃礼貌地对其拱了下手:“在下曾国荃,字沅甫,晚生失礼!” 王掌柜不知是理亏还是闻听曾翰林没了底气,他像是和自己在说:“原来,沅甫师爷乃曾翰林之胞弟?小老儿有眼无珠,万望担待!” 国荃大气道:“王掌柜客气。” 二喜盯着王掌柜直言不讳地:“王掌柜,我曾二喜直枪快马,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说吧,您到此来的用意。” “这,曾寨主,我还需向您解释,咱们谈的那批货。”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二喜便打断道:“哈,我也正急着找你!” 国荃不等二喜说完,忙抢过话头:“王掌柜,初次见面,多有得罪。关于那批货嘛,既然,您先前定下,我们也就如约送达。但王掌柜亨通八方财路,据说,货已堆成了山,我们也不能自不量力,让您为难。我们已找好新的商家,就在长沙。刚才,我们寨主说要找您,正是要和您说个明白。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王掌柜闻听国荃的说辞,顿时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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