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给了陈大力面子将她安排进府，但由于她身量着实比北方普通汉子还矮一截，因此侍卫也做不成，现下洒扫的又不缺人。思来想去，便将她安排到芳菲苑中做小厮。 芳菲苑便是那刚接回来的大小姐秦菱的院子。 元曦乐不思蜀。 因为芳菲苑的主子刚刚回来，院里没什么人手，现下只有她一个小厮，她便有很多活干，但主要也是跑腿、传话一类的活，她可以有由头穿梭于各个院中。 “诶，那谁，这里不用你扫。”元曦坐在院门百无聊赖，见边上放着个扫帚，便想着反正也无人，拿起来练练棍法。 哪知刚拿起扫帚，便有个体态丰盈的婆子来阻止她。 “你是谁？这不是你的活计，可不能乱了。”婆子白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元曦放下扫帚，笑眯眯地同婆子说道：“婶子好，我是新来的袁方，来帮忙跑腿的，不是抢您的活计，这不是闲着无聊嘛，给门前扫扫雪。” 说完掏出一颗碎银塞给婆子。 婆子接过碎银，见她会来事，看她的眼神温和了几分：“嗐，多大点事，这不是怕累着你嘛。人人都叫我肖婆子，大侄子就唤我肖婶子罢。” 又见她不若旁的小厮那么形貌潦草，五大三粗，语气也柔和了些。 “肖婶子好。”元曦自然顺着杆子往上爬。 “婶子跟你说，现在大小姐才回来，你做事勤快些，以后用处大着咧。”肖婆子轻声和她嘀咕，边说还边看了眼秦菱卧房方向。 “可大小姐不是要进宫选秀嘛，我总不能跟着去做太监吧？”元曦装作满不在意。 “要不说你年轻不知事呢，谁乐意嫁给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啊，而且咱们大小姐刚从庙里回来……”肖婆子凑到她耳旁低声说道：“那规矩说不定比乡野女子还差，到时候准会被刷下来，还不是得回府里待嫁？到时候你呀就跟着大小姐嫁过去，去姑爷府上做管家。” 肖婆子唇边的黑痣跟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动起来，元曦看得有些出神，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碎嘴婆子。 她说什么元曦也没太听进，却听她铿锵地说出最后一句，元曦心下直呼好大一个饼啊！还没见过哪家管事是女方带过去的小厮，她这是诓她不知事，想让她多干活吧！ 但这婆子爱嚼舌根，倒是可以用来打探消息，便装作很感激地连连点头道：“婶子说得对，婶子对我真好。” 次日，元曦便知道了肖婆子消息不太灵通。 秦大小姐显然并不介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因为她将元曦唤了过去。 按理说刺史也算得上高门，秦菱怎么也是高门嫡长女，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家庙中住了太久的缘故，秦菱身上毫无高门小姐的气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恰似一朵风中的小白花，让人看了都担心她会被吹倒。 秦菱五官算不上天姿国色，只能说娇柔可人。可能庙里吃得不好，她身材看着也不像十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比元曦还矮一截。 在元曦看来入宫为妃怕是够呛。但她转念一想，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容易得人怜惜，所以秦大小姐未必不行。 尤其是有野心的小白花，更容易让人栽手里，秦菱好像刚好是这样的花。 因为秦菱唤她过来，便是叫她去主院传个话，希望府里能请个教习嬷嬷，最好是宫中退下来的嬷嬷，好好教教她宫中的规矩。 元曦自然高兴，她正好也去主院里看看有没有耳垂有红痣的丫鬟。 芳菲苑离主院很远，元曦拐了很久才找到。 主院恰好走出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身后跟着几个穿着精致的丫鬟和一个不苟言笑的嬷嬷。 元曦自觉候在一旁。 女子约摸十三四岁，身着白色衣裙，披着白狐斗篷，气质优雅，步步生莲，路旁的皑皑白雪只衬得她宛若高山上的圣女。只是在自己府内走动，但该有的排场一个也不少。 元曦只顾着几个女子的耳垂，却见她们个个都戴着耳饰，也不知哪个有红痣，一时看花了眼。 “哪来的狗奴才，竟然敢这样看着小姐，来人，把他眼睛挖出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元曦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是芳菲苑的。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上的神女，一时愣了神。” “罢了，不要为难他。”女子向她转过神来，柔声提醒道：“姐姐院子里的，是新来的吧？下次莫要如此了。” 女子音色婉转空灵，语气又温柔亲切，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元曦连连称谢，目送女子离开。 女子正是秦家的二小姐，也就是肃州刺史秦峥继室所生的秦芙。 “小姐对那院子的人那么好做什么，那女的可是回来抢小姐东西的。”还是那道尖利的声音。 “闭嘴！”秦芙厉声呵斥，又放缓了语气，“白芷，姐姐本就是秦家嫡女，府里的东西本就是她的。她在外受苦多年，你不该这么说她。” 白芷撇撇嘴，不以为意：“她现在是要进宫享荣华富贵的，天大的好事呢，以前小小的苦又算什么。” “你不懂，不要再说了。”秦芙温和地说了句。 白芷不经意瞥了一眼身后嬷嬷目不斜视的脸，赶紧噤了声。 另一边，元曦将秦菱的要求传达到了主院，主院的下人听她是芳菲苑的，倒也没怠慢她。 她以为自己传个话就得走，谁知过了片刻，小厮跑出来同她道天气冷，让她进院子来稍候。 想是主母有话交代。 元曦自然也是乐意的，正好看看主院的女子。 过了会儿，一个身着鹅黄袄子、约摸二十五六的丫鬟抬了几个盒子出来：“天寒地冻，夫人恐大小姐身体不适，从箱子里拿了些补品出来，你拿回去给大小姐。另外，你转告大小姐，她的要求夫人应下了，原先就在看嬷嬷的，只是之前没有合适人选，现下刚定下了一位，明日嬷嬷便会到她院中。” 这么爽快？ 元曦接过盒子：“谢谢姐姐，劳烦姐姐了，天冷，姐姐早点进去吧。” 鹅黄袄丫鬟见她嘴巴这么甜，忍不住笑弯了眼：“唤我竹芯便好。” 元曦点点头：“竹芯姐姐，我叫袁方。” 她耳垂也没有红痣。 元曦正要与竹芯道别，身后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竹芯姑娘，夫人可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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