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跟家眷早就等着这一天，都早早给自家女儿准备好才艺，衣装打扮得也很是入时，期望能被皇室相中，以后官场平步青云，光宗耀祖。 纪顺昌也从边疆被传召回来参加这个宴会，他心里是不太满意的，总感觉皇帝还是有联姻的想法，他特意交代纪丹曼着装不必正式显眼，只当是来凑热闹即可。 方策自然不愁自己女儿嫁不出去，想起太后前些日子有意无意的提醒，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且看皇帝的定夺，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 开场便是众宫女献舞，水袖宽敞，各个身姿曼妙，一片喝彩的声音。 接着便是公主们弹琴演奏，而后还有戏子又唱了一出《花木兰代父从军》，博得皇帝跟大臣们一致好评。 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中不能自拔，常安也在美食中吃得不亦乐乎。 巧燕看不下去，可能觉得嫡姐又失脸面，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姐姐，少吃点吧，这都上了第二次了。” 巧燕的提醒并未让常安有所收敛，她咧嘴一笑，反而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么美味的食物，不多吃点岂不可惜。”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嘴边还残留些许糕点的残渣。 巧燕无奈地摇摇头。 此时，台上表演者是皇帝的宠妃，蒙受恩宠，琴技也是很高超。 手指拨动，轻拢慢捻，琴声娓娓动听，婉转悠扬。 一曲作罢，皇帝带头鼓掌称好，满座也跟着交口称赞。 “皇上，臣妾听闻方大小姐对琴颇有研究，一直想跟大小姐讨教一二，不知道大小姐觉得这琴音如何？”郑贵妃娇媚的声音响起。 座上的皇帝点了点头，一瞬间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常安身上。 巧燕赶紧拽了拽常安，蓦地被指名道姓来点评，常安在心里真的是无语至极，自己五音不全的，哪来的对琴音有所研究？自己也不认识什么郑贵妃，不知哪里得罪她了，竟然要陷害地说自己对琴音有所研究？ 脑筋转了转，常安赶紧起身行了个福礼，不卑不亢地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女愚钝，对琴谱看了不求甚解，贵妃娘娘谬赞，臣女不敢妄议贵妃娘娘琴技。” “皇上~ 想必方大小姐嫌弃臣妾琴技拙劣，都不愿意指出来呢”，贵妃撒娇道。 此时，场上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巧燕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常安，手心都攥出了汗。 皇帝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常安，想看看她如何应对。 “准了，方大小姐但说无妨，朕都赦你无罪”皇帝声音庄严，不容拒绝。 常安心里真的是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是真的一窍不通啊，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的话，臣女以为，贵妃娘娘琴技行云流水，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臣女拜服。” “好一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方大小姐妙语连珠，丞相倒是教养得不错”，皇帝很满意。 忽而又高声道：“贵妃娘娘琴声优雅，朕龙心大悦，赏金玉满堂翡翠手镯一双，华清池赐浴三天。方大小姐舌灿莲花，赏兰花玉佩一对。” 常安跪下谢恩：“臣女谢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挺高兴的，还真得谢谢贵妃了，划得来，美言几句，获得玉佩一对，值了。 常安心里美滋滋地退回到座位，不一会儿小太监就递送给常安一对玉佩，常安摸了摸上面精致的纹路，栩栩如生的兰花，清透的翠玉，心里高兴极了。 这可是常安来古代的第一个奖品，还是皇帝赏赐的，自然珍贵，便从怀中掏出手帕宝贝地包裹起来，然后揣在怀里。 宴会依旧继续，后面又几个嫔妃表演了舞蹈跟书画，常安兴意阑珊，舞蹈跟字画在现代看了很多大师之作，再看她们的字画，自然不觉得惊艳，还不如继续投身吃眼前的美食。 小雯拽了拽常安的衣袖，低声道：“小姐，皇上问你话呢”。 常安一激灵，赶紧把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刚才稍微走神了，完全不知道他问什么。这可怎么办，宫内步步惊心，座上的又是九五之尊，稍微不爽常安就脑袋搬家了。 想起之前网上看过一个段子，说如果古代臣子走神被点名，急中生智说：“那依皇上的意思”躲过一劫。 于是常安站出来跪在地上：“回皇上的话，臣女愚钝，那依皇上的意思。” 皇帝听到常安的回答，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好一个依朕的意思。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丞相是本国重臣，方大小姐为丞相爱女，朕有意将你指婚给大王爷、三王爷或者九王爷，不知道方大小姐更属意哪位王爷？” 常安倒吸一口冷气，开什么玩笑，走了一丢丢神，就差点把自己嫁了。 再看上座，大王爷雍容老成，看上去很是稳重，但不知为何，一看到他，常安就有种莫名的抵触情绪。 三王爷清秀文气，不是自己的菜，九王爷看上去超凡脱俗，但交锋几次，深觉此人心机颇深，也不能嫁。 三个都不是合适人选，况且自己在这里本就是个未知数，岂敢耽误留情。 于是常安深深再跪拜道：“回皇上的话，臣女天资愚笨，好吃懒做，不敢攀附三位王爷，而且三位王爷玉树临风，贵不可言，想必也是看不上臣女。”得罪不起，自己躲得起吧。 这本来就是滴水不漏的回话，大抵是个人，都听出来常安的拒绝之意。 岂料九王爷当即出位跪拜道：“父皇，儿臣对方大小姐一见倾心，想请父皇赐婚，让儿臣娶方大小姐为妻。” 又转头对常安道：“方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娶妻娶贤，本王对外貌不甚在意。况且本王俸禄尚可，府中储粮充足，方小姐尽可好吃懒做，本王养得起。” 李弘一番话语，听得常安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一见倾心么？自己分明记得在天隆寺，李弘差点对自己一剑致命！ 还有什么叫娶妻娶贤，自己长得很难看？用得着拉踩一把吗？本小姐那是谦逊好吧，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荣圣帝看着台下一左一右的对话，这方常安话里的意思，倒像并不乐意这门亲事，那看来自己思虑多了，抚掌开怀大笑道：“如此甚好，那择日，朕为你们赐婚。方相，朕的九王爷给你做女婿，可还满意？” 座下的方策闻言，就地起身，朝皇帝跪拜道：“但凭皇上做主，小女能嫁九王爷，实乃小女福分，微臣谢主隆恩。” 荣圣帝的决定出人意料，方策的回应表现出对皇帝旨意的绝对服从，而常安则完全处于震惊和迷茫之中，感到好像五雷轰顶一样，跪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皇帝叫起身，常安精神恍惚回到座位，甚是艰难开口道：“小雯，你告诉我，这是在做梦吧，吃个水果的功夫，我就莫名其妙跟九王爷定亲了？” 小雯以为常安是惊喜过头，还高兴地说：“小姐切莫欢喜过头了，你没听错，皇上刚把小姐许配给九王爷呢，很快小姐就是九王妃啦。” 什么欢喜过头，分明是要昏过去了，常安难以消化的回想刚才的对话，浑浑噩噩等到宫宴结束，皇帝带着众嫔妃离去。 实在气不过自己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物。于是常安径直走到对面桌子，气呼呼冲着还在喝酒的李弘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做？我对你们的政治手段一概不知，你我又毫无感情可言，为何硬要拖我入水？” 如果他当时拒绝，或者不出来搅局，皆大欢喜，根本不会有赐婚一事。 “纵然本王不娶你，亦要娶别的女子，与其娶了旁人，不如娶你，往后朝堂还有丞相相助，何乐而不为？”九王爷无所谓地说道，话先说开，自己并不是仰慕而求婚，免得常安嫁过来在王府自恃骄纵，难以驾驭。 常安气急，婚姻对他来说就如同儿戏一样轻飘飘。他的目的是要得到丞相支持，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竟然把自己拉扯进去朝堂纷争当中。 “臣女万万想不到，九王爷对婚姻竟然如此随便，只是王爷想过没有，臣女性情顽劣，气量极小，若是将来王爷娶了侧妃，只怕将来王府鸡犬不宁。不如请王爷收回成命，娶一房合心意的妻子，将来府邸和谐，如此甚好。” “方小姐如此深思远虑地为本王着想，本王很欣慰。王府确实还是清静些好，本王暂时也没纳妾准备，小姐不必忧心顾虑太多，哦对了，悦客来是本王的产业，等小姐嫁入王府，想吃口水鸡的时候就将厨子召来王府做便可，小姐不必为了省钱而不敢点青菜，不必太感动，这是本王应该做的。” 常安心道真的是谢谢你啊，有被气到七窍生烟，皇命难违，此事得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 常安告诉自己，不能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不能为此而生气。 可是越想越气，越看越觉得李弘脚上的鞋子很碍眼，于是，狠狠踩了他一脚，扭头就跑。 李弘瞟了一眼鞋子，并不生气，给她出气是应该的，反正自己目的也达到了。 “方丞相，方小姐，方小姐，请留步，皇上有请方小姐。”小太监从后面追上来，笑盈盈拦住常安。 常安狐疑地将小太监看着，电视剧上演的那些假传召唤而后设局陷害的桥段看多了，不免多个心眼，迟疑不敢走。 方策看着宴会人散得差不多了，也不知这皇帝到底找自家女儿何事。 略思考后，对常安道：“这位是皇上身边的陶公公，既然皇上有请，你速去速回，我跟巧燕在此等你。” 常安点头，道一个：“劳烦公公带路。” 绕过几处宫房，来到乾龙殿。 太监轻轻往内一推常安，门在身后关了起来。 常安这才看到门口左右各站着八个太监八个宫女，大家气都不敢喘，房内安静地出奇。皇家的威严跟尊贵，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 从进门起，常安就如同鸵鸟一样把头低着，只看着自己脚尖走路，眸光触及到一抹明黄色的衣角，常安便跪下来，高呼：“臣女方常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赐座！” “谢皇上。”常安答道，坐上小太监搬来的椅子，头依旧不敢抬，只看着自己膝盖。 “抬头回话吧，不必害怕，今日朕只是闲聊家常。”皇帝声音轻缓，但闲话家常从他口中说出来，特别没有信服力。 常安也不是傻的，一朝天子哪里有空聊家常聊到大臣子女，却不敢拆穿，只能顺着口吻道：“是，皇上想问什么，臣女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庆王跟贤王，都来找朕，说要娶你，不知方小姐知道此事吗？” 瞧瞧，这算家常话吗？开门见山抛来这个话题，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暗藏很多陷阱。这话里话外都充斥着不信任。 “回皇上的话，臣女不知道。”常安老实回答道。 可事实她真不知，大王爷跟九王爷去向，哪是她一个臣女能知晓的。 “朕的这两个儿子都很优秀，但老九先来找朕的，朕也觉得合适，不知道方小姐是不是也是这样打算的？”帝王漫不经心地询问，语气也很缓和，但却让人有种莫名的无形压力。 其实这句话问的全是套路。 如果常安应是，说明方常安跟方策早在家就有谋划要嫁给谁，与谁结盟？那嫁给九王爷就变成方策他们的计划。 如果回答不是，那就是不满意皇帝的决策，很可能掉脑袋或者落下一个不知好歹的罪名。 常安慢慢地抬头，一字一顿道：“回皇上的话，大王爷跟九王爷都是人中龙凤，臣女跟家父从未有攀附之心。承蒙两位王爷抬爱，臣女十分惶恐。” “方小姐真的是巧舌如簧，朕已经说过了，你不必每个回答都那么滴水不漏，不妨更大胆一些，哪怕偶尔答错了，朕也会赦免你的罪责。”皇帝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很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回皇上的话，臣女所说的句句属实，皆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并无半点虚假。”方常安恭敬地回答道。 “听老九说，你和他曾经有过数次见面的机会？正是因为这一次次的偶然相遇，才使得他对你念念不忘，甚至非你不娶。”皇帝追问道。 听到这里，常安一愣，她万万没有料到李弘竟然无耻到骗他皇帝老子，连这种念念不忘的荒谬绝伦且无厘头话都说。 “回皇上，臣女跟九王爷确实有数面之缘。臣女几个月前在天隆寺养病，遇到九王爷跟十三王爷。当时臣女并不识得两位王爷，请皇上饶恕臣女冲撞到十三王爷之罪。第二次是臣女进宫学礼仪，因为发现女尸，太后召见询问，遇到两位王爷来请安。至于第三次，请皇上饶恕臣女跟家父。第三次是因为臣女挂心长兄安危，伴成随从跟家父去明安县赈灾救援。还有今日宫宴，九王爷坐于臣女对面。就只有这些。”常安对答如流道。 皇帝挑挑眉，心里跟明镜一样，常安跟着方策去明安县的事情，他老早就知道了，只是想听她会不会真的诚实讲出，毕竟帝王要的 ，都是绝对的忠诚跟臣服，不容半点虚假。 这次常安倒是说得跟他了解的差不多，疑虑可以打消了。至少能证明方策并不是为了拉拢李弘，故意制造机会让常安跟李弘相遇的。 听闻解答的荣圣帝心里的疑云散开，再三证明既然这些事实都是巧合，那看来便是自己多虑了，语气轻松了许多，宽慰道：“朕的所有儿子中，贤王排得上数一数二的优秀，眼光向来也高，你能嫁给他，日后夫妻两人举案齐眉，互相帮衬，也是一番佳话。” 常安应声，知道话题差不多结束了，心里也偷偷松了一口气。 果然，皇帝扬了扬手，说道：“好了，退下吧！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过几天朕亲自为你们赐婚。” 常安心里纵使有千百个不情愿，但她也明白自己无法违背圣意。 于是，她强忍着内心的不满，脸上依然挂着端庄的笑容，缓缓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地叩拜，轻声说道：“臣女多谢陛下龙恩浩荡，吾皇万岁万万岁。” 待到常安回到相府时，她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凝重。一进房门，她便看见父亲方策正坐在桌前，似乎在等待着她归来。 常安深吸一口气，走到方策面前，将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述给了他。方策默默地听着女儿的叙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无奈和忧虑。 而陈氏在听完方策的话后，则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她早已心知肚明，常安定会成为皇家媳妇，这是命中注定的事。然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女儿就要离开自己，进入那个充满权谋和争斗的皇宫，今后的命运又将会如何呢？陈氏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在凤仪宫内，皇后的面色阴沉沉的，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 她身旁站着给她捶腿的杜子萱开口说道：“姑母啊，您瞧瞧郑贵妃今天如此盛装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嘛！她哪里还把您这位正宫娘娘放在眼里呢？” 皇后恨得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什么狐媚子！谈个破琴罢了，当这里是什么风月场所吗？方常安竟然把她夸得像朵花儿似的。还有皇上，你可看见他当时的眼神了？居然透露出一丝赞赏之意。本宫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从皇上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了！” 皇后越说越生气，双手紧紧攥住衣角，似乎要将其揉碎一般。她心中充满了愤恨和不甘，自己身为一国之后，却渐渐失去了皇帝的关注与宠爱。 而如今，一个小小的郑贵妃却能够轻易地引起皇上的兴趣，这让皇后感到无比失落和愤怒。 杜子萱在一旁看着皇后的模样，心中也不禁为她难过起来。她明白皇后内心深处的痛苦，但又无能为力。 于是，她轻声安慰道：“姑母息怒，您莫要动气。或许皇上只是一时的兴起罢了，皇上终究还是会回到您身边的。” 然而，皇后并不相信这些话。她深知宫廷中的争斗残酷无情，一旦失去了皇上的欢心，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扞卫自己的地位和尊严。 “姑母，那侄女该如何是好啊？今天您也看到了，那个方常安可真是出尽了风头，侄女实在是心有不甘呐！”杜子萱皱着眉头说道。 她心中暗自思忖：哼，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所有的风光却都被别人抢走了？这样绝佳的机会，以后恐怕再难遇到了。 “还能怎么办？还不是怪你自己不争气！本宫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光了！”皇后一脸怒色地骂道。 杜子萱听到姑母这般斥责自己，心中顿时觉得无比委屈，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小声啜泣起来。与此同时，她对那个抢了自己风头的方常安愈发愤恨不已。 而此时此刻，正在府中为自己的婚姻大事而烦恼的方常安，压根儿没有意识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在不经意间竟然已经树立了不少敌人，而且这敌人还远不止一个呢！ 赐婚的圣旨是三天后送达丞相府的，传圣旨的是皇帝跟前的刘公公，他穿着暗红色的袍子，腰上的玉佩很是金贵，方步迈地很正，即使不认识他的，一看这造型，就知道在宫里混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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