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衙后,三人继续前行,穿过几条街巷,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家客栈。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时分,客栈里吃饭的客人寥寥无几。 李弘和常安走进客栈,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雅座坐下。辛武则快步走到柜台前,点了几道菜和一壶酒。 外面是大好的阳光,晒得到处都通亮通亮,常安有气无力地趴在饭桌上,将李弘的折扇打开盖在脸上,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甚是饥饿。 李弘手一伸,轻轻移开扇子,带着几分关切问道:“怎么无精打采的?” 常安摸着扁扁的肚子,可怜兮兮地道:“早上出门到现在,腹中无物,脑子空白,昏昏欲睡,实在痛苦。” 李弘闻言,强忍笑意道:“再忍一下,饭菜快好了。”顿了顿,假以辞色说:“今天你算是立了大功,本王代那个婴儿谢谢你。” 常安有点意外地望着他,想不到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居然也会跟自己说“谢谢”这两个字,便满不在乎道:“不必客气,礼尚往来,就当你买东西给我的回礼。” 李弘闻言,笑得甚是俊俏,说道:“那这礼送得很值,看来本王以后要多给你买点。” 常安一听,来了精神,伸出右手尾指道:“拉勾为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礼物多多益善。” 李弘笑着颔首,依言伸出右手跟常安拉勾,看向她的眼睛里,全是不易觉察的柔情。 辞别了夏书达,还顺手解决了一个案子,计算着出来也一个多月了,距离京城还有六七天的脚程,接下来赶赶路,回宫也好准备宫里祭祖等诸多事宜,毕竟还应承要带常安去宫里看面具。 这次马不停蹄地归京之旅,白天空余的时间,李弘便教常安识字,有时候太困乏,便各自闭目养神休息,这样过了六天,终于到了京城。 方策跟陈氏见到一双儿女平安归来,喜不自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他们心中,儿女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常安将陈欢禾安排在府里,让她跟小雯她们一起作息,自己又带着东子,直奔茶馆而去。 出行一个多月,掌柜的生意依旧火爆。见到了常安,掌柜立马明白她是来拿月钱来的,一分不少地如数奉上。 最高兴的,还属胡飞絮,当即拿着纸笔,就想记录新的戏文。 茶馆的事告一段落,常安回府的路上,交代东子道:“明日你去趟天隆寺,若是玄空大师在寺里,便即刻回来告知我。若是不在, 要细问庙里其他僧人玄空大师什么才能回来。” 东子记下,应声道好。 次日东子依言赶往天隆寺,如常安担心一样,玄空还真的不在寺庙里,云游去了。 东子回到相府,将沙弥的话转述了一遍,常安想了想,拿出十两银子道:“这些钱,一部分你拿去分给路上的乞丐,问他们有没有玄空的线索,另一部分,拿给底下的兄弟分分,让他们帮忙寻找,你分配好就好,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出巡回来后,常安心里一直惦记着,确实是好久没看到李弘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或许是因为他那广阔的人脉,找人的路子总归是要比别人多一些吧。 然而,接下来的这几日,胡飞絮天天上门来抄写戏文,停更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了,自然要写个痛快。就这样,时光又匆匆地流逝了好几日。 常安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特意精心写了一份帖子,让东子去给贤王府投了拜帖。她相信,只要李弘看到了这份帖子,就一定会来找她。 可是,谁能想到呢?投了拜帖之后,东子在贤王府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最终也未能见到李弘,只得悻悻而归,返回相府向常安禀告。 常安也觉得奇怪,难道是李弘回府后摆起谱来了,连她的帖子不回,东子也不见了。 又过了几天,东子派出去寻找玄空的人,依旧没有带来任何关于玄空的消息。 常安这下有点坐不住了,带着小雯,叫东子驱车,直接赶往贤王府。她就不信,李弘难道回京后心性都变了,连她一面都不愿见了。 贤王府离相府并不远,约莫五公里左右的路程,门口石狮子威风凛凛,大门紧闭着。 东子上前敲了敲门,门房开了条狭窄的缝隙,神色不耐烦地问道:“何人敲门?可有拜帖?” 东子回道:“大爷,小的是相府的下人,前几天小的给王爷递了拜帖,今日我家小姐要来找王爷,可否开门,让我们进去。” 门房喝道:“这是贤王府,可不是市井街市,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地方,没有拜帖,王爷不会见你们的。” 说完,大门“轰”一声,重重关上了。 东子折回马车,将门房的话转告给常安,这把常安气得,她跳下马车,自己敲了门,那门房再度开条缝,问道:“别敲了,没有拜帖,不能进的。”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门房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头,一身深紫色的长袍,布料看着挺华贵的,没想到,贤王府一个小小门房,竟然也穿得如此之好。 常安毫不犹豫地将纤细的手指伸进门缝里,以防那顽固的老头再度毫不留情地关门。 看在对方是个年事已高的长者份上,常安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好脾气地说道:“老人家,我跟你家王爷,是皇上亲自赐婚的,你确定你这样蛮横地拦着我,不让我进去,王爷若是知道了,你说会怎样?” 门房的老头用那充满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常安,见她只带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却扬言自己是尊贵的王妃。 她言辞恳切,说得有板有眼,神情更是淡定自若,丝毫不见慌乱。 门房老头一时之间竟拿不了主意,只得扯着嗓子喊屋内的小厮,让他赶紧去请示。 那小厮很快便一路小跑着回来,随着“吱呀”一声,大门敞开,老头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将常安恭恭敬敬地请进门,又赶忙指使旁边的小厮给常安带路。 谁知这府里的小厮却面露难色地说王爷正在会客,只能带常安去偏房稍作等候。 从王府大门到偏,是一条宽阔的汉白玉石道,沿着石道前行,便是一座宏伟的影壁,上面雕刻着龙腾云海的图案,栩栩如生,仿佛要破壁而出。 绕过影壁,是一片开阔的前院,地面由青石板铺就,光滑平整,缝隙间几乎不见一丝尘土。 走了一段路,沿途遇到的仆人丫鬟少说三四十个,常安随口问道:“这王府多少个下人啊?” 小厮回答:“王府下人七十多人, 具体小人也不太清楚。” 七十多人,单这个月钱,就是一笔大开销了。常安暗自摇摇头,觉得这也太费人力了。 前院的正中央,有一座精致的八角亭,亭顶覆盖着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亭内摆放着一张大理石桌和几把雕花的太师椅,桌上放置着一套精美的茶具。 一路繁花锦簇,十几步一楼,百开步一阁,廊腰缦回,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太富丽堂皇了,比皇宫的建造还要胜上几分。 穿过前院,右拐就是偏房。房内的梁柱皆为上等的楠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涂着金漆,显得格外华丽。 一张巨大的檀木书桌摆在窗前,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 小厮毕恭毕敬地将常安带到书房,两个丫鬟莲步轻移进了房,微微躬身行礼道:“小姐,奴婢是王爷派来服侍小姐的,请问小姐想喝什么茶?” 常安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喝个茶都如此讲究,这王府规矩也忒多了些。 常安略作寻思,她本就对茶叶没什么深入的研究,便随意说道:“随便吧,你看着上就行。” 丫鬟依旧低眉顺眼,轻声细语道:“那奴婢给小姐泡一壶茉莉花茶可以吗?” 对于常安来说,喝什么其实都无关紧要,她应道:“可以。” 丫鬟缓缓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端上来一壶茉莉花茶。正如丫鬟先前介绍所言,这茶的确清香宜人,沁人心脾。 小雯安静地立在常安后面,常安见四下无人,便招呼小雯坐下,分了一杯给她,主仆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喝着茶,然而,喝完整整一壶茉莉花茶,也没等到李弘的到来。 常安等得渐渐有些气馁,索性起身出门走到花园去转转。心里想着,再等上半个时辰,若李弘还不来见她的话,她往后便也不再来了。 这一转悠,正正遇到了上次见面的凌雅,她竟然也在此处出现。 常安此时才突然回想起凌雅那天所说的“没准备好”,原来是行李没准备好,这都跟到王府来了,她究竟是意欲何为。难道他们表兄妹真的也要搞个“亲上加亲”? 又联想到,李弘自从出巡回来,已然快有十几天未曾来找过她,难道是因为表妹来了,就将她这个朋友抛诸脑后了?以至于现在自己来到王府,他都故意让自己苦苦等候,而迟迟不肯露面。 见常安仅仅只带了一个小雯,身边再无王府的下人跟随,凌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常安一番,故意问道:“方大小姐今日怎的如此得空,来王府做什么?” 这称呼也从姐姐改回了方大小姐,口气更是硬朗无比,仿佛她自己才是这王府真正的女主人一般。 如此高姿态地发问,常安一听,只觉甚是可笑。 横竖自己才是要嫁给李弘的那个人,来与不来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于是,常安故意提高音量说道:“妹妹这话问得真是可笑至极,姐姐自然是来探望王爷的,毕竟我与王爷有婚约在身,相互走动走动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你以为表哥真的会喜欢你吗?他只是想得到丞相的支持,迫不得已才娶你。”凌雅满脸跋扈,声音尖锐地说道。 其实常安早知道李弘娶常安确实是为了原主常安她爹在朝中的势力,这点从上次宫宴他亲口所言便已明晰,在常安心中这不算什么秘密。 可就是见不惯凌雅那嚣张至极的气势,常安囤了囤气死人不偿命的骄傲劲儿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王爷,怎么知道他就不喜欢我呢?” “你别太得意,等表哥将来娶了侧妃跟良娣,看你还如何得宠。”凌雅咬牙切齿,眼神中满是嫉妒与愤恨。 “那就等王爷娶了旁人再说,这也轮不到凌姑娘操心,况且眼下王爷跟我恩爱无比,日夜相对,久处不厌,王爷又是如此温润如玉,俊朗帅气,真是让人着迷呢。”常安面带微笑,眼神中透着自信与从容。 “你不要脸,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凌雅气急败坏地骂道。 “王爷是我的未婚夫,我表达对他的爱意,怎么就不要脸了呢?那凌姑娘觊觎别人的丈夫,岂不是比我还不要脸?”常安言辞犀利,毫不退缩,必须怼回去,绝不能让凌雅占了上风。 “你,你,你”凌雅被常安气的一上一下喘气,硬是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将手里的绢布来回拧扯,那扭曲的表情尽显其心理素质之差。 这一回合,常安胜得毫无悬念。 左右等不到李弘,又被凌雅搅和下心情,常安实在不想继续在王府等下去。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撇下凌雅,高傲地像只战胜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迈步出了王府。 毕竟是见过无数宫斗戏的人,还能怕你三言两语的挑拨不成。 小雯从后面扑上来,无限崇拜地说:“小姐,你真的是太伟大了,那个气势,凌姑娘被你气得脸色都白了。” 常安弯弯嘴角,心情愉悦地说道“那是自然,你家小姐可厉害着呢。” 回到相府,常安感觉底裤湿润一片,算了算日子,居然又来月信了。 经期来的时候,常安整个人倦倦无神,只得歪坐在床上看话本打发时间。 常安把被子往里拉了些,放下手里的小话本,照着李弘教的字,一一对过去,倒也看了不少。 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抬头就看到李弘绕过屏风,正正坐在自己床沿,笑意盈盈道:“安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在床上躺着?” 现下刚好看到一处引人入胜的地方,对他的突然到访很是不满,不禁眉头紧皱,面露愠色道:“王爷现在进我的闺房都来去自如了吗?怎么都没人通报一声?” 李弘霎时间红着脸,眼神闪烁地心虚道:“我翻墙进来的,通报多麻烦,等下惊扰到丞相多不好,我看你门没关着,索性就进来了。”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你下午来找我可有什么要事?御史那老头啰嗦得很,讲了一个时辰还不走。” 常安望着他,心中思绪万千。看来他的确是有事缠身,而不是故意不见自己。 她又想起自己今天专门派人送去帖子,并且亲自登门拜访,却被人拦住不让进去。 再联想到最近这几天李弘一直没有来找过自己,难道是因为有了凌雅表妹的陪伴,所以自己就被冷落了吗?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起来,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满,冷冷地说道:“原本还想着有些事情或许可以仰仗王爷的力量,但现在看起来,这王府的门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迈得进去的。像我这样的小女子,恐怕是高攀不上了。纵然有心,也实在不敢再去麻烦王爷您了。”说罢,她转过身去,留下一个决绝而坚定的背影。 李弘笑着坐近些,一脸温和地解释道:“你是气本王没来找你吗?宫里头过几天要祭祖了,我上次不是答应要带你去看吗?这几天忙着操办,还有堆了一个多月的文书,也要处理。” 常安自然识大体,听着他的解释,心中的怨气稍稍消散了些。 可是纵使公事要忙,可这些都不是他不见自己的理由。 常安面色清冷,还是有点怨气地下了逐客令道:“既然王爷公务繁忙,那不必在臣女身上费心思,慢走不送。” 这么明显地赶他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李弘皱着眉,只当常安闹脾气,好声哄道:“这好端端的, 别生气了,这不来看你了吗?” 能不生气吗? 凭什么他的事就是事,自己的事就不算事,仗着自己会翻墙,一声不吭就进屋来,自己去见他,却要门房三推四阻,又是拜帖,又是偏房等待,难于上青天。 越想越气,讲出来语气却略委屈道:“那你说说,凭什么我去找你,投了拜帖好几天,你也不回复,今日我专程上门,你们也拦不让我进去,非要我搬出皇上来,才肯开门。” 李弘被质问地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拜帖,我没收到啊,你今日入府,谁敢拦你了?” 他全然不知情的样子,看着不像装出来的。 常安往门外叫道:“小雯,去把东子叫过来。” 东子一进门就跪下行了礼,样子很是恭敬。 常安没好气地道:“东子,你来跟王爷说说,他们王府如何欺负人的。” 东子紧张地看了一眼李弘,见他神色如常,便斗着胆子,一五一十将投了拜帖,等了多久,今日又如何被门房刁难之事,说与李弘听。 常安双手环胸,背靠着枕头,扭头不看李弘,心里堵着气。 李弘听罢,脸色一冷,挥手让东子出去,转头对常安道:“你放心,我回去查清楚,定给你讨回公道,这般狗奴才,也不看看是谁,竟然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他说得义愤填膺,看来的确不知此事,只是气也受了,现在讲开,心里还是觉得满满的委屈,低头不语,食指顺着被子上的花纹描绘,一圈又一圈。 李弘拉过被子,将被子往里推了推,说道:“现在盖着被子,你也不嫌热啊。” 又取过床尾的蒲扇,轻轻给常安扇风道:“消消气了,同我说说,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常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僧人到处化缘,大师级别的更是来无影去无踪,常安所派的人周围找了,一无所获。 找人? 李弘好奇道:“你想找谁?我回去便让人去找。” 常安悠悠道:“天隆寺的玄空大师,他云游四海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弘听罢,心中虽觉得此事颇为古怪,但此刻他也无心追问究竟是何事,只是随口应承了一声。 又凑上脸问:“凌雅今天是不是冲撞到你了?” 常安一听有点来气,合着是凌雅跑去告状了,看来李弘今晚来此是要为凌雅出头来着。自己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没想到绕了一圈,是秋后来找自己算账。 “王爷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是为红颜抱不平。但是很抱歉,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明天再说,王爷请吧。”常安语气颇不好,再次下了逐客令。 李弘微微皱了下眉头,往坐前一点,伸出右手给常安探了探额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常安往内里躲了躲,抬手将他右手拂下,对他突如其来的关怀很不适应。但又看他眼底的关心不似作假,忸怩地回道:“女人病。” “什么是女人病?可请大夫瞧过没有?”李弘一脸的茫然。 常安心里暗叹一句直男,真不知怎么给他形容,说太直白等下显得自己不矜持,隐晦点他又听不懂。 常安思来想去,还是说“女人病就是来月事。”说完常安也挺不好意思的,只得低着头看着被子,双颊绯红。 果然,李弘听了常安的话也坐不住,估计是第一次听女人这么直白说这话题,急急起身,搁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本王明晚再来看看你”就落荒而逃了。 常安重新拾起话本,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道:古人,果真还是保守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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