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来人往的粮店面前，听着大家都在骂：“贵得很！这么一袋粗面，瞧瞧，里面还这么多石头！也要半两银子就这么点！” 葛海子拉过刚提了货的百姓：“多少钱？” “五百文，一袋，这里就十斤。”他说完，又摇摇头走了。 葛海子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十文钱，脑子一团浆糊。 “二……二两面？” 花桐看着他粗糙的掌心里静静躺着的十枚铜钱，还带着海洋的气息。 静默。 葛海子咬咬牙，让花桐带着马娘子在这里看着车，他就挤进去了。 “就，就给点吧！伙计！大哥！给点吧，我给，给钱的！”葛海子大声地叫唤。 伙计拎出了大棍子，一左一右就把葛海子给驱赶出门。 “没钱就别来！十文钱买啥，能买啥，走走走！别妨碍别人买！” 葛海子被推得踉跄了几步，被花桐稳稳地用手掌顶住，他才没被冲出来。 他被骂的满面通红，可是没粮就没吃的了啊！一个闺女一个嫂子…… 他不能不照顾好她们啊！ 可是他嘴笨，脸狰得红红的，又挤进人群，往里面跑去。 “就要一点，给我一点吧！吃不起了，饿肚子了！”葛海子粗着嗓子，脸羞红羞红，“就买十文钱，诶？诶！” 身后一人推搡着挤进去，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他又往葛海子处撞了一下。 葛海子手里捏着的十文钱顿时带着手心的汗水，洒了两文钱，从天而降，降落在地上。 他慌忙蹲下身，心里只有一件事，快捡起来！ 第一枚捡了，第二枚，他的手覆盖在另一个婆子的手上。 她瘦瘦小小的，但是捏着那枚铜钱，却蛮横不已：“我的！” 葛海子气疯了，嘴里只会说：“我的！我的！” “你撒谎！这枚铜钱我的！”葛海子要急疯了，那婆子仗着身子小，往下一缩，就要钻走。 一左一右的人群推来推去，大力把葛海子捏着她衣角的手给撞开。 葛海子都要气哭了，愣大一个汉子，往前冲，“别跑！别跑！” 婆子笑嘻嘻的，窃笑。一文钱！到手！ 她飞快地从人群里脱身，往巷子里钻。 嗯？嗯？谁拉住了她的衣角？ 婆子回头，身后一个小女娃的小手牢牢地拉住了她。 她再抬眸，那汉子马上就要来了。 啐骂：“哪来的小女娃！快撒手！”横着脸，手用劲，要把花桐给推开。 可马娘子一瞧，要伤害二妮！她跟她拼了！ 马娘子顿时把婆子撞上，抵在墙上，双目发红，“你凶我二妮！凶我二妮！” “让你凶我二妮！”马娘子同样凶狠，直把婆子给盯得奸计一起。 她顿时浑身无力地蜷在地上，大哭大闹：“杀人啦！杀人啦！当街杀婆子啦！我老了，命不好啊！救我啊！外乡人欺负我们岩口人啦！” 葛海子终于来到面前的时候，瞧着眼前这一幕，头都要大了。“这……这……” 身后围聚起来了岩口本地人，他们看着地上的婆子打滚了一地的泥，再看看面前这一家三口，立马就凶起来了。 几个汉子手里还提着粮袋，估计是刚买了半两银粮的，把葛海子围起来：“你哪来的啊！咋这里欺负个婆子啊！” 婆子立马睁开一点眼睛，大喊：“他要抢我的一文钱！一文钱！” 汉子们看着葛海子的眼神更加不软和了：“兄弟，一文钱你也要抢婆子的！去抬个包都不止这点钱了啊！还抢婆子的！” “大家上，我们岩口人上！给这些外地人一点颜色瞧瞧！免得老来这里欺负人！” 婆子兴奋得也不装了，就竖起一根腿，贱兮兮地瞧着这一边倒的风向。 马娘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又想守着这婆子，嘴里嘀咕：“凶二妮，凶二妮……” 又瞧着被包围起来的葛海子，同样心急了。“海子，海子……” 花桐瞧着这婆子的幸灾乐祸，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大喊一声：“住手！” 清脆而嘹亮的女童声算得上是尖锐，在人声鼎沸的讨伐里也清晰得不行。 他们或是停下了手，或是询问：“姑娘，你爹娘干坏事了，你还想说甚？” 在瞩目之下，花桐摇摇头，蹲下来，与婆子齐视。 “她拿了海子叔一文钱。我们可没欺负她，是她倚老卖老。”要碰瓷。 “啥？” 看着大家有些质疑，婆子立马大喊，争执：“胡说！怎么可能！这些钱都是我的！这一文钱是我丢了又捡起来的！” 她手心摊开了几枚铜钱，激动地示之于众。 花桐却一把抓住了婆子的手腕，随意指了一位看起来比较公正的汉子。“叔，你来评评公正。这五枚铜钱里……” 等等。花桐蹙眉。 而那位叔已经走来，脚步稳定，也蹲了下来，拿起了这五枚铜钱，翻来覆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不就是五枚铜钱吗？” 婆子的手腕就跟没力气一样，她又是惊慌又是用力，都使不上劲，就这样被捏得紧紧的。 “对！这都是我的！”她横横地说。 花桐冷静地看着得意的婆子，她一脸你找不着你找不着的…… 然后花桐就摸上了她的身体，婆子惊慌：“干嘛！干嘛！抢钱啊！” 然后被花桐摸出了一枚铜钱。 她把那枚铜钱交给公正叔，似笑非笑：“这一枚，才是海子叔的。你可以闻一闻，带着海水味。” 公正叔把这一枚与其他五枚细细嗅了，眼神逐渐有了变化，看着婆子有种丢脸的感觉。 “各位，确实如此，你们闻闻。” 几位都放开了葛海子，上前查看，还当真如此！ 他们憋着脸，不再看婆子一眼，直接把五枚铜钱丢了回去，把本属于葛海子的那一枚郑重归还。 “海子兄弟……真的让你见笑了……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兄弟多加见谅……” 葛海子拿到失而复得的一枚铜钱，脏水污水都被洗刷干净。 他隔着围起来与他道歉的汉子们，看着花桐那岿然冷静和马娘子抱着她的慈爱表情，心中也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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