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外，皇帝果然又被常嬷嬷拦了下来。 常嬷嬷道：“皇上，太后尚未起身。您的孝心，太后知道了，还请您顾及自己身子，早些回去。” 皇帝道：“朕有事和母后商议。” 兹事体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常嬷嬷犹豫了一下，下跪行礼，道：“皇上，太后还未曾起身，皇上您请回吧！” 等于是明明白白告诉皇帝，太后不想见她。 皇帝行礼后，没跟往常一样离开，而是径直往里面走。 常嬷嬷还跪着，赶紧道：“皇上，太后真的不方便。她有懿旨，不许任何人打扰。” 皇帝也没解释：“莫非你想抗旨？” 他是皇帝，如今的大华皇城，是他的皇城。 他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皇帝不会把太后怎么样，但是太后身边的人，他可以怎么样。 常嬷嬷一凛，道：“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多时，常嬷嬷道：“皇上，太后请您去正殿。” 皇帝径直走了进去。 寿康宫， 他有好几年没有踏足，走进去，就觉得正殿里光线很暗。 天光大亮，但里面的湖蓝色的帐幔低垂，硬生生挡住大半的光。 正殿里的陈设跟从前太后住在东宫时候一模一样。 很多摆件都是当时成宗皇帝给的。 皇帝看着心里有气。 这是什么意思？ 他都多少岁了？ 太后也当太后多少年了？ 成宗皇帝也驾崩了多少年了？ 怎么太后还沉浸在从前和成宗皇帝来往的那些日子里？ 但皇帝不会说什么。 太后这个样子至少不会牝鸡司晨。 皇帝直接在主位上坐下。 常嬷嬷奉上茶：“皇上，您稍等片刻。太后更衣。” 儿大避母。 太后在皇帝跟前都是妆容一丝不苟的。 皇帝等了好一会儿，太后才扶着常嬷嬷的手，如弱柳扶风般走了出来。 太后早年被誉为大华朝的第一美人，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略施粉黛，美得如九天仙子下凡一般。 她的衣服虽然也是墨绿，这种上了年纪、有着身份的人才会用的颜色。 但胜在太后足够美，穿起来，还是让人惊艳。 就是她似乎精神不佳，眉宇之间，带了一抹淡淡的哀伤。 但就是这种略显忧郁的神姿，给太后再增添了娇柔的韵味，望之让人生怜。 老实说，当年太后能把成宗皇帝给迷得神魂颠倒，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算是现在，绝大多数男人见着她，也是会迷糊的。 皇帝起身，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的声音极好听：“起来吧。” 她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然后娇娇弱弱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皇帝道：“母后，儿子记挂着您的身体。怕底下人当差不仔细，一定要亲眼见着您才放心。” 太后是勉强撑着的：“哀家无碍。” 皇帝道：“太后，如今天冷了，您得更注意保暖。” 太后道：“很好，没事的。” 母子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场面上的话客客气气地说了一通。 他们之间本就有芥蒂，又太久没有见面了，都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了。 太后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底下人都退下了，太后扶着椅子的把手，又咳嗽了几声：“皇帝有什么话直说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 皇帝一定要见太后，肯定是有话想对她说的。 如今，她的这个儿子真的大了，比上回见到的时候越发有自己的主意，更加强势。 皇帝道：“儿子年后想选秀，想挑个，以母后远房亲戚的身份参选。” 太后虚弱地笑笑：“皇帝这是要立后呀！很好。” 皇帝道：“只是参选。想从一批人里头选皇后。没有内定，谁有能力干得下来，就给谁干。” 太后道：“皇帝是要安排几个呢？” 太后母家作为皇帝的舅舅家，是可以直接把人推选进来，也可以直接求旨不参选的。 但推荐人入宫有名额限制，只能有一位。 太后母家凋零，族中人不多，适龄的女孩子就更没有了。 皇帝来之前就已经把太后母家的情况摸清楚了。 皇帝道：“就一个人。母后的族人，娶有夫人孙氏，依稀记得是徽州人氏。孙夫人早逝，与那边来往不多。后来，孙家受到一些事的牵连，家道中落，到如今实在熬不下去，便投奔母后的母家。” 太后只是道：“皇帝安排就好。” 她顿了顿，又道：“哀家这边什么都好说，你要听听太皇太后的意见。” 太后可以闭着眼睛堵上耳朵，装瞎子聋子。但太皇太后可是耳聪明的。 有些事只是太皇太后不计较，而不是她不知道。 太后笑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让皇帝如此费心安排？” 这个样子的皇帝，倒让她想起当年的成宗皇帝。 少年的心意总是那么热烈。 哪怕有意遮掩，也是会流露出一二分。 看皇帝这个样子，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慢慢陷进去。 皇帝道：“不算费心。” 太后身体并不好，又咳嗽了几声，娇弱地道：“皇帝，太皇太后并不喜欢独宠一人。后宫百花齐放，才是她想看到的。” 多年婆媳，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个样子。 如果太后没有料错，太皇太后已经对皇帝费心安排的这个人起了戒心。 一旦发现这个人能够左右皇帝的情绪。 太皇太后就头一个饶不了她。 皇帝其实也想到了：“一批会有十来个人。” 他手里也有一批人。 皇帝会把这些姑娘安排到这些官宦人家去。 远房亲戚靠不上，说是收的义女总可以。 以往也有人家这么干过。 只是收的义女，最后能雀屏中选的不多。 那些女孩都是处子，可以丢去层层选拔呗！ 皇帝会放出风，很可能从里面选皇后。 家里头没有适龄女儿的，临时认义女，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太后道：“行吧。” 儿大不由娘。 太后没指望去改变皇帝的主意。 更何况她的儿子从小就是一个自己有主意的人。 皇帝道：“儿子谢过母后。” 事情谈完了。 皇帝站起身：“母后保重！” 太后点点头。 她看着高大挺拔的儿子，心里头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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