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大半日的《论语》，孙福儿站起了身：“安音，我们出去走走吧！” 安音给孙福儿系上绣着富贵花开的嫣红色滚白色毛边的披风。 孙福儿摸了摸毛：“这是什么毛？很细软。” 安音道：“这是雪狐头顶上的那一撮毛。” 孙福儿暗自咋舌。 一只雪狐头顶上的毛也就那么一点。她这件披风可用了不少。 虽然宫里提倡节俭，但真正让皇帝用的，每一样都不便宜。 就怕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吃穿用度，他周围人的吃穿用度，所花的钱真的很多。 她摸了一下披风上带子的挂坠，这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刻的，镂空的繁花，雕工很细，也不是凡品。 然后，她就抬头看见皇帝走了进来。 孙福儿行礼。 皇帝伸手扶起了她：“起来吧！” 他丢了一个眼神。 众人退下。 皇帝道：“之前，你说要好生当差。” 他看着孙福儿，压抑住了心底异样的思绪。 不就是一个宫女罢了。 为什么他这一刻会有一丝的不舍？ 皇帝突然有个念头，不想把孙福儿放走了。 但他必须得放。 皇帝在太皇太后那提了，以太皇太后的为人，肯定把孙福儿这号人记在心上了。 要是皇帝继续留着她，只怕孙福儿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让孙福儿快点走，她肯定是没事的。 就这样办了，太皇太后才会相信皇帝只是拿孙福儿当一个有用的棋子。 不牵扯到皇帝动真情，太皇太后就不会干什么。 孙福儿立即道：“是的，奴婢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点点头：“这里有一个机会，不知你是否愿意？在这个过程中朕不会帮你的，你都得靠自己。” 孙福儿道：“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帝笑了：“大话就不用说了。朕很快要选秀。后宫里朕想要自己的人看着。” 总不能全是各家塞过来的棋子。 搞得皇帝宠幸的时候，都要警惕，生怕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其实孙福儿的来历，皇帝心里也是有疑惑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愿意去信孙福儿。 孙福儿道：“奴婢身后只有皇上，肯定对皇上您忠心。” 皇帝笑道：“忠心是要的，但你得有能力干得下来。” 进了后宫那狼窝，别很快给人撕成了碎片。 要是没能耐立得住，那再忠心，这个人也是没有用的。 孙福儿心跳如鼓：“奴婢全力以赴的。” 皇帝笑笑：“等下，陈玉会送你出宫去。” 孙福儿听了觉得不对。 出去？ 为什么是要她出宫？ 不应该是给她一个低等的位分，然后把她塞进后宫哪个犄角旮旯里吗？ 孙福儿道：“是出宫么？” 皇帝道：“身份都替你安排好了。太后母家里，有一个族人前头娶的夫人姓孙，扯起来算是你的姨娘。你从徽州那边，投奔他们去。” 孙福儿道：“新身份？” 皇帝笑笑：“你的徐主子没了后，皇家恩典提前也把你放了出去。你千辛万苦回了原籍，却发现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于是投奔太后的母家秦国公府。” 做戏就要做全套。 他给安排的身份里那些经历绝大多数是真的，就那么一两样是假的。 孙福儿在宫里多年，认识的人不少，家世不是秘密。 想要瞒住，那是不可能的。 太后母家族人的牵头夫人姓孙也是真的，确实也是从徽州这边嫁过去的。 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亲戚关系，那就是天晓得了。 真要扯起来，她们肯定算沾亲带故。 但彼此之间，亲戚关系确实够远，远到一般人是不会去攀这门亲的。 孙福儿道：“那奴婢是先去徽州府，再从徽州府取道杭州么？” 皇帝道：“具体的，你自己看着办。” 他引上路，剩下的路怎么走，就得看孙福儿自己了。 皇帝觉得，他能给机会就已经很不错了。 有很多人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呢！ 孙福儿：“好。” 宫女出宫，应该不需要收拾太多东西。 皇帝这几日给的东西，孙福儿都不能带走。 她倒是没觉得可惜。 珠翠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再说了，本来也不是她的。 孙福儿也就是短暂地拥有了几天而已。 日子太短，都让孙福儿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从没有得到过这些一般。 就像她这几日承宠，也让孙福儿感觉不真实，就好像是一场梦吧。 孙福儿犹豫了一下：“皇上，选秀似乎需要验身的。” 已经伺候过皇帝，算不得是黄花大闺女，她到时候被嬷嬷一验身，不就没戏了。 皇帝咳嗽了一声，略有点不自在：“你直接进殿选，这个会安排的。” 他看着孙福儿，越看越舍不得。 但他必须舍得了。 孙福儿道：“好。” 之后的路未可知。 但再怎么样也得接受现实，然后继续下去。 到底她也不可能被皇帝一辈子金屋藏娇。 况且皇帝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她能短暂的有这么几天，就已经是十分不易。 孙福儿突然很庆幸。 还好也就这么几天。 这一点点温柔，不足以让她脑子发热。 等日子长了，她把这几天忘了不就好了。 她也不该记的。 这一场相遇，不过是皇帝的一时兴起罢了。 之后肯定是桥归桥路归路，各人回到各人正常的轨道上去了。 说不定等再见面的时候，皇帝远远地看着她，已经想不起来有她这号人的存在了。 这种结果才是正常的。 和皇帝谈什么情？ 好好办差，把皇帝的吩咐都干完了，她的日子肯定是有盼头的。 其实也没什么盼头不盼头的。 所谓盼头，无非是她吃的好一点，穿的好一点，用的好一点罢了。 孙福儿跪下行礼：“ 奴婢这就走了。” 既然皇帝让她走，那她就麻利的走。 然后孙福儿突然被皇帝用力地拉起。 她抬起头，发现皇帝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福儿。” 皇帝直接将她揽入了怀中，紧紧地抱住。 孙福儿愣了。 都这个时候了，皇帝还要演什么深情啊？ 难道皇帝怕她不好好当差吗？ 这怎么可能！ 皇帝不缺人干活，而她想要皇帝这个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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