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最近村里人都忙着外出打柴储存一冬要用的柴火，却也不至于不留个大人在家。 “二姐，咱们接下来去哪一家啊？” 一出门，林三丫就抬头盯着林默默追问。 沉思半晌，林默默才问她：“那二姐来考考你，你可晓得咱们村里除过里长家，还有哪家供着儿子念书的？” 倒不是真的想考小丫头，只是她刚在记忆力里没搜索到相关信息，觉得可能是记忆缺失的缘故，所幸身旁还有一个可以打听。 “嗯——，让我想想。” 林三丫低下头盯着黄地上的车辙印子，忽而扬起脏污的小脸叫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村西头的范家，他们家两个儿子都在念书呢。” 一家供两个读书人！ 有钱人啊！ 林里长家算是村里屈指可数的富裕人家，说是林家庄首富也当得起了，可也没见这么豪横，一家人供两个读书人。 这家里得有多少银子啊， 哼！真是太不公平了。 “走，二姐带你劫富济贫去！” 笑颜如花的林默默，欢乐地扯起林三丫的小手跑起来，直奔村西头。 林三丫被拽了一个踉跄，呼喊出声：“二姐，你慢点！我鞋掉了。” “怎么能慢呢？快回去把鞋穿上，给姐指路！” 林默默这才松开林三丫的手，赶她去捡鞋。 虽然姐俩脚上的鞋子都破了洞，鞋底也快磨透了，也丢不得。 不说目前家里出事了没钱置办，就是有也花不到她们姐妹身上，就这破鞋还是林大丫穿小后褪下来的。 林家小院。 林老爷子一手握住烟袋杆背在身后，一手推开二儿子家的破柴门。 “志强，志强。”一进院子，林老爷子就中气十足地喊起孙子来。 声若洪钟，就跟在院里丢了一个闷雷一般。 炸得屋里的林志强一个机灵，慌忙溜下炕，趿拉着一双刚上脚没多久的布鞋，就从堂屋里迎了出来了，“爷，你来了啊？” “嗯，你爹怎样了？醒了没？” 林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佝偻着身子，神情严肃地盯着孙子。 “没醒呢。药也快吃完了。” “你娘呢，你们娘俩怎么打算的？” 这时，林徐氏挺着个大肚子，慢慢吞吞地从堂屋出来了，老远就赶忙应声：“爹，我在屋里呢，” 现在老宅那边，也就老爷子心里还记挂着重伤不醒的二儿子，时常过来探看探看。 其他几房人也就做做面子，送几个鸡蛋，两斤白面，聊表一下兄弟之情，再多就没有了。 后来，还是老爷子发了火，把几个儿子叫到跟前痛骂了一通，又硬逼着每家各拿出五两银子给他们二房，才算把自家男人的命保住了。 她可不敢怠慢了这位老林家的定海神针。 “我先去瞧瞧木生。” 林老爷子斜眼看了一眼孙子身后的林徐氏，抬脚就朝灶房走去。 院中的娘俩也赶忙陪着老爷子，也进了灶房。 林老爷子推门进屋，迎接他的是一阵冲鼻的气味，有药味，还有其他不可捉摸的气味混杂在一起，随即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这屋里也该时常通通风。” 语气里颇有一种嫌弃的意思。 “志强，快把窗子都给推开，别熏着你爹了。” 林徐氏招呼完儿子干活，又冲着林老爷子辩解道：“这都是那俩死丫头伺候她爹这么不上心，一会回来了看我不揍她们一顿？” 竟是把错处都推到了不在家的姐俩身上，倒把自个摘个干干净净的。 林老爷子扭头瞥了一眼大着肚子的二儿媳，本想出口的话也收了回去，反而随口问了一句：“二丫姐俩上哪去了”。 “说是……出去借银子。” “给她爹瞧病？”不等儿媳应声，林老爷子就不由称赞起两个孙女来：“两丫头，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说着，人已来到炕前，看着炕上躺着的二儿子。 刚干完活的徐志强走过来，就听到自家爷爷夸那俩丫头的话，马上不干了，摆出一副爷你被她两骗了的表情，道：“孝顺什么啊？爷，你是不知道，她俩是不想卖身才说要出去借钱的。要真是个孝顺的早该卖了自个，给爹看病吃药了。” 林老爷子置若罔闻。 他静静地盯着二儿子看了一会，见人还跟前几回看到的一样，压根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回气。 这才回身望着身旁的孙子道：“这么说来，你们娘俩是准备卖了两丫头给她爹看病？” “这不……都是给逼的吗？都花了那么多银子，他爹还不见醒，上回请的老大夫说，再不醒的话，就得上县里回春堂寻大夫来瞧瞧，说是听说那家医馆有个姓马的坐堂大夫祖上是个御医，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呢，就是……就是诊金贵些。” 林徐氏忙跳出来为儿子解围。 自上回儿子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之后，就给了老爷子心里落下了一个不成器的坏印象，生怕这回又觉得儿子凉薄。 “那你觉得两丫头能换几两银子回来，够上县里请大夫的吗？”林老爷子沉声道。 林徐氏偷瞄了一眼公爹的神情，看不出了老头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迟疑着道：“这不……这不再凑凑，差不多，差不多也就够了……吧。” “那你打算上哪里凑？” 林徐氏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林老爷子询问的目光，又落在孙子徐志强身上。 这货也羞愧地耷拉下脑袋。 娘俩的这副怂样，落在老爷子眼中，老人家多少也就猜出了几分意思来。 “万一真给那两丫头借回了银子，再加上两丫头的卖身钱！你们觉得这两下一凑就够了是吧！”林老爷子的话音里已然带上了三分怒气。 可怜正在挖空心思借钱的林默默，尚不晓得这对狼狈为奸的母子，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们姐妹俩。 即便她们借回了足够给她爹看病的银子，也难逃被卖的命运。 正如人们常会把人心险恶挂在嘴边，但仍免不了在这句话上栽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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