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急等着银子用，她反正是不会出去跟村里那些瞧不上她的女人张口的，不如就让死丫头去碰碰运气。 借到最好。 借不到就把两丫头给卖了。 不过，前晌得老爷子的警告，现在人，她是不敢卖了。 所以，死丫头最好能借了钱回来应急。 “银子放在爷那里了，爷教我跟大伯明日一早去县里请大夫。”在林三丫话出口前，林默默直截了当地道。 她很不想搭理这个糟心的娘，说着话，脚步不停地拉着林三丫进了灶房烧水。 “你借到银子了？别不是骗我吧?你个死丫头，借到怎么不拿回来，搁你爷那干啥？” 林默默任由她跳脚，就当她搁那唱大戏呢。 不一会，外面又传来一道响亮的叫骂声：“死丫头，你这会烧锅干啥，没看柴都不多了吗？” “扑哧扑哧……” 林默默故意大力地拉扯风箱，盖过那道不悦耳的噪音。 家里的木柴，也是林二丫从村外的野林子里捡回来的。 她怎么不能用了。 在这个家里，地里的活出力最多的是林木生，家里的活就要数林二丫了。 也不知林志强那一身的懒骨头，是不是随了他娘林徐氏。 母子俩奸懒馋滑，就没个勤快些的。 搁谁家有一个这样的，就够闹心的了，而林家二房，竟还摊上俩。 只苦了家里的女娃们。 小的这个，把自己当家里的少爷，把姊妹当成伺候自己的丫鬟。一个大小伙，下地干活，总找借口往家里跑……身边有个护犊子的娘，万事不愁。 大的那个，就把自己当成家里的当家夫人，把家里的一堆事都推给三个闺女，自己从不沾手，还要做监工，干得稍不合她意动辄就打骂一顿。 地里的活只挑轻省的干，还总拖拖拉拉、磨洋工。 每当村里妇人说她不干活，徐氏就不无得意地炫耀道：“谁让咱命好，嫁了个会疼媳妇的爷们，别人可羡慕不来！” 徐氏当年可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能嫁给闷不吭声只晓得做活的林木生，就纯属意外了。 据传她当年仗着长了一副好相貌，心气颇高。 扬言非城里人不嫁。 后来倒还真攀上了一位镇里的富家少爷，但那家人怎么会容许儿子娶一个贫家女，转年就给儿子娶了亲，那位少爷又被家里押送进县里书院攻读。 后来，那村里不知怎么就有传言说，徐氏被那少爷坏了身子，又给人家当破鞋给扔了。 自诩貌美、有女百家求的徐氏，在周遭的婚姻市场一下就成了滞销货。 上门求亲的都是二婚，或是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汉，眼看到十八岁了，还没嫁出去。 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就跟林家庄里，人如其名的林木生看对了眼。 林家祖上也是有来历的。 自然不会同意这样坏了名声的女子进家门，坏了林家的门风，况且家里已给二儿子看好了姑娘，就差定亲了。 老爷子甚至还发了话，敢娶那个不检点的女子，就打断林木生的狗腿。 可一向木讷寡言的林木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有心算无心的徐氏也明白，这是她最后一次嫁给好人家的机会了，于是乎心一横就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跟林木生生米做成了熟饭。 结果，还真大着肚子进了林家的门。 虽说不大体面，但好歹达成了嫁入林家的目的。 最初的那几年，她在村里很是被人瞧不起，没少为了这个跟人骂仗干架的。 林默默很怀疑，徐氏打骂女儿的那套本领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 林木生娶了自由恋爱的姑娘，自然是放在心坎上疼的。 徐氏不干活，他就自己多干些，把徐氏的那一份也赶出来。 就连徐氏与他娘骂架，他也能向着媳妇，一点不妈宝男。 这搁在林默默生活的那个年代，林木生这样疼媳妇的男人，也是凤毛麟角的，估计会很抢手吧。 但在这个看重孝道的年代，就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不孝子。 故此，林老爷那些年也很不待见这个二儿子。 就只差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了。 这些都是林二丫听来的，她奶跟她念叨过一些，剩下就是从村里那些，跟她娘不对付的妇人们嚼舌根时听来的，就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可自从林老婆子前些年过世后，林木生跟变了个人似的，脑子清醒了些，不再对媳妇百依百顺了。 据说，当年徐氏仗着男人疼她，特别能作，在婆婆办丧事的时候居然不肯哭灵，被他男人打过一巴掌。 这一回，林木生很是振了一回夫纲。 就不知是他终于受够了徐氏的作妖，还是终于觉醒了那颗对他娘的孝心。 亦或这一刻他才惊觉，当年爱慕的那个姑娘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美貌不在，身材也日渐臃肿，生下的独子还是个不长进的。 这些年来，人到中年的他就没有过一件顺心的事。 这一巴掌打击了徐氏的嚣张气焰，也打醒了林木生。 忍受着滔滔不绝的叫骂声，姐妹俩在自个屋里洗了个澡，把换下的衣裳，与炕上的床单、拆下的被面一并塞进木盆里，端去河边浣洗。 见两人去洗衣裳，嗓子都骂哑了的林徐氏又习惯性地命令道：“死丫头，把我衣裳也洗了。” 林三丫不敢违抗她娘的话，就要取衣裳，却被林默默拉住了：“快走！洗完了，咱们还要赶紧回来晒上，不然晚上就没被子盖了。” 这会已经过晌午了，今天又是个大太阳，动作快些，下晌被面就能晒干。 被当做空气的徐氏，气坏了。 这死丫头敢造反，这还得了，非得给她点教训不可。 “啊哦——” 徐氏一心想起来教训林默默，一时倒忘了自己还怀着孩子，身子不比从前，起得有些猛抻到了腰，登时痛叫出声，手捂着腰不得不老实地坐了回去。 林默默轻蔑地一笑，正要抬脚走人，又听她扯起嗓子就冲屋里喊：“志强，志强快出来！” 她便好整以暇地收回了脚，立在原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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