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土疙瘩、树枝子能卖钱？骗鬼呢？鬼信老娘都不信！”徐氏才不信呢。 就没见过村里哪家卖过药材的，你一个死丫头片子懂这些，还想拿卖药材来糊弄老娘。 当老娘傻呢？ “要闹，你也看过了自己的钱匣子再闹呀。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呢，就先给我安上了个罪名，你这样的亲娘我可要不起！” 林默默闲闲地丢下两句话，就径自进屋歇脚去了。 门一关，整个世界豁然就清静下来了。 屋外徐氏的骂声并没有立即停下来，不过那声音明显低下去了，随着她进了堂屋，骂声也就跟着消失了。 想必是正忙着数她的私房钱呢。 “吁——” 林默默一屁股坐在炕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呈“大”字型仰倒在帮帮硬的褥子上。 这鸡飞狗跳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范重阳，你个小秀才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了你的钱，我也就能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所以，你小子还是赶紧回来一趟吧。 小院里。 林大丫见她娘这会消停了，赶紧回到灶房让林三丫跑去张二乐家喊林志强回来吃饭。 她自己则手脚麻利地盛饭，摆桌。 “二丫真的把药材卖掉了？”刚才一直没出声的林木生突然回身问道。 正在锅台前舀稀粥的林大丫怔愣了一下，抬眼看着炕上的亲爹，老实地道：“嗯，二丫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没说卖了多少钱？” “她没说。不过她卖的钱一回来就给人家还了，也就给自己买了一身厚衣裳。” 林大丫觉得该给她爹交个底，也好教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什么都不清楚一会被她娘带着走，觉得二丫乱花钱。 见林木生继续垂头编着手里的箩筐，她提醒道：“爹，一会志强回来就能吃饭了，你也歇一会，吃完饭了再编吧。” “嗯。” 嘴里答应着，细长的竹篾却依旧在粗粝的指间翻飞个不停。 低矮的饭桌支在了灶房里。 一家之主的林木生下不来炕，要单独吃。 余下的人都上了桌。 林默默提不起什么吃饭的兴趣，就想喝点稀粥解解渴。 林三丫却显得很高兴，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平日不被允许上桌的姐妹两这回算是沾了林大丫这个出嫁女的光。 因为徐氏母子要吃独食，林木生作为家主跟着吃徐氏也不敢有意见，但处于家里食物链最底端的女娃们，是没有资格跟他们同桌而食的。 这回就算同桌了，各人分到的食物也是不同的。 那三个人依旧吃的最好，白面馍，稠米粥；三姐妹只配吃掺了麦麸的黑面馍，与清汤寡水的稀粥。 秋收刚过，交完秋税后，家里的余粮还算充足，可姐妹仨依旧捞不到一个白面馍馍与一碗稠粥。 就这徐志强还不满意，哼哼唧唧地嫌下饭的浆水菜不可口，要点菜呢。 “娘，整天都吃这个菜，酸不拉几的，吃的人浑身没劲。我不管，我要炒鸡蛋！” 林志强从张家回来后，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小子可能是在外受了什么刺激，连林默默换了身衣裳都没注意到。 只有满心羡慕的林三丫，不时偷偷瞧一眼她二姐身上的新衣裳。 “好好好，这就给你炒。”徐氏好脾气地哄着他，转头就吩咐起林默默，“二丫，还不给你哥炒鸡蛋去？” 心道，别以为你没偷老娘的钱这事就能过去了，等老娘填饱肚子了，再好好跟你算账。 饭桌上，徐氏本还想就林默默“挣钱不交公却用来买衣裳”之事闹一通来着，谁知她这头刚一开腔，立刻就被炕上的男人无情地镇压了。 “娘，我来炒吧。”林大丫赶忙放下碗把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炒什么炒？能吃吃，不能吃给我滚！” 林木生骤然怒喝一声。 心道，老子还吃着浆水菜呢，你个小子整日游手好闲的不着家，还想吃炒鸡蛋？想屁吃呢。 这一顿饭，已是他第二次发火了。 通过这次生病，林木生对这对母子是越发地失望了，也就没有要惯着他们的意思。 这一日，徐氏心里的火终究没有发出来。 林默默算是躲过了一劫。 黑漆漆的夜里。 土炕上，林家三姐妹挤在一起说悄悄话。 “你这丫头当真是命好，爹现在竟然也偏着你了。今儿要不是爹压着，娘肯定不会这么轻松就放过你的。你以后可长的心吧，别一天净惹事儿，娘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我明个也要回婆家，不能帮你打掩护了，你就安分点吧。” 今日这事，林大丫想想还是挺后怕的，不知道她家二妹怎么忽然就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敢招惹她娘了。 以前她可不这样啊！ 怎么她这个大姐才出嫁没多久，家里就变天了，不仅二丫长脾气了，她爷与她爹对二丫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她爷是把对二丫的看重都摆在了明面上。 而她爹却是不动声色地护着。 就连林大丫也不由暗叹，二丫真是长能耐了。 但她也发觉了，二丫越是能耐她娘就越不喜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地针对她。 日后二丫要是不肯安分点，在她娘手里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林默默反而不以为意，不走心地应了一句，“我心里有数。” 听林大丫说明日就该回婆家了，她才猛然想起还有事没跟大姐说呢，随即就转移了话题：“咱爷说，明天让大哥赶着骡车送你回婆家，让你收拾好东西在家里等着，大姐东西可收拾好了？” “有什么好收拾的？” 当初也没想着住下，除了探病的几样礼，连件换洗的衣裳也没带，还好出门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还能将就几日。 按说收了亲家的礼，总该还一两样东西回去的，但带来的野鸡当日就下锅炖了，二十个鸡蛋这几日也吃的七七八八了。 三个有碗口大的白面蒸馍，也早都被爹娘小弟分吃了。 只剩一斤绿豆了。 进了家门的东西，她娘肯定不会再让拿回去的。 新婚回门那次，她娘就没准备什么回礼，这回林大丫就更不指望她娘会让她带东西回去了。 那还收拾什么呢？ 空人回就行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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