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寅推门走进来,她先是放下手包,才把今天新买的七朵白荷花插进花瓶里。马图塔看着被百里寅遮住一半的窗户,窗帘被风轻轻掀起一角,依然可以瞥见外面的阳光有多么灿烂。 马图塔喜欢荷花,却也是第一次看见它们被插进花瓶里。 这就是花的命运吗?谁能逃脱得了被插进花瓶里呢?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百里寅去洗了洗手,为她把窗帘拉开,她想着过几天就可以出去晒晒太阳了吧。 “好很多了。”马图塔面带微笑摇了摇头,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连动一动都是妄想,“cir和顾子歆怎么样了,她们还好吗?” “她们没事,算那混蛋还有点良心没给小孩吃那种东西。”百里寅翻看着马图塔的监护记录,她无法想象这几天马图塔是怎么熬下来的,一遍一遍去洗胃,真的太痛苦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却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百里寅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半跪在马图塔面前抚摸着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而这种温柔的安慰却让马图塔的抽泣声更大了,她颤抖着身体,连还在输液的点滴瓶都跟着摇晃起来。 “对不起……我,我……呜……” 她悲伤的样子痛苦极了,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即使闭着眼睛也无法阻断汹涌的眼泪。她的一只手握着百里寅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获得她传递过来的力量一样。 “这不是你的错啊,傻姑娘,为什么要道歉呢?” 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地想要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开启自己全新的人生。就像百里寅说的那样,即使没有人在她身边,她一个人也可以做很多事,照样活得自由自在。她相信百里寅的话,也相信自己可以摆脱苦难的命运,她接受了百里寅推荐的心理治疗,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去寻找自己向往的那片天空。 她说这个世界形形色色,好人与坏人共存,没有明确的分界线需要自己辨别,于是她尝试重新学习和人相处的方法,不断说服自己,不能因为预料到结局可能是糟糕的就拒绝感受过程;她说这个世界纷纷扰扰,善良与邪恶共舞,犯一次小错并不代表永远就是错的,于是她开始尝试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哪怕她曾经身处地狱被业火燎烧,也依旧能为他人带来一丝纯洁的光明。 她一直都很努力地想要磨练出一个强大的精神,去做那些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会既往不咎过往的苦难,而是会把他们变成自己向上自由的源源动力。 可现在呢?她感觉她筑起的这座高楼已经摇摇欲坠了。 她到底可以相信谁? 为什么有的人会突然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呢? “我知道你曾经很信任关非。”百里寅抚摸着她的头发,看见她粘着眼泪的睫毛一眨一眨,“就像我曾经也很信任安德莱斯一样。事情已经发生,这都是我们要学习的经验教训。” 和她聊点别的吧,或许这样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缓和下来。百里寅把椅子搬到床头,拿出手机给她看。 “你应该还没有见过吧,我穿婚纱的样子。”百里寅拿出自己的单人婚纱照给她看,“等你好了,回家我专门为你穿一次。” “好漂亮,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有遇到你。”年轻的女孩们或多或少还是对婚姻殿堂抱有一丝幻想,这也许和她们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有关,有哪个女孩子没有看过一本以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为结局的童话书?马图塔也一样,她把眼泪擦干,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百里寅穿的那条婚纱礼裙非常朴素,只是一条奶白色的丝绸长裙而已,但因为裁剪十分高级,穿起来格外引人注目。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听过您说起安德莱斯先生呢,和我聊聊他吧。”马图塔笑了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像宋教授那种在大学遇到的吗?” “你说对了,当时他是来营港大学的外国交换生,毕业典礼上他向我求婚,我没有答应。但他没有死心,追着我又上了研究生,研究生毕业的时候他故技重施。” 如果这样来看,也算是校园传说级别的爱情故事了。 “我没想到他这么有决心,最后答应了。” “如果这么来听,似乎还不错?”马图塔皱着眉,如果不知道结果,她可能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了。 可童话毕竟是童话,只是哄骗小姑娘却又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美妙谎言而已,对于马图塔和百里寅这样看过无数颗虚伪丑陋的心的女人来说,无需多言,她们已经不会再上当了。姑娘们必须还要熟读《氓》,可不能只知道王子和公主“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是,一开始是很不错,只是人是会变的,或者说,他只是善于伪装,最后只是装不下去了。” 百里寅想起那时候她第一次带安德莱斯回家,那时候傅吟客还在,他和卡佩一样,既不反对,又不支持。只有周存私下里来问她,你爱他吗? “你爱他吗?”马图塔问她。 面对这个一模一样的问题,百里寅轻轻笑了一声关掉手机把它放进手提包里,她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抚摸着床头柜上娇嫩的荷花花瓣。 “马图塔,你和我都是女人,你说,女人的价值是什么?” 马图塔的目光随着她的移动来到花瓣上,她想了想,说:“是灵魂吧,人的灵魂最高贵。” 爱情之所以伟大,也是因为那是两个灵魂的同频颤动吧。 “你也许是对的。”百里寅看着马图塔的眼睛。 “我也以为,以我的实力可以控制一切,就算是婚姻,我也会是那个主导者,不会把自己过成一个默默无闻的、只会洗衣做饭的家庭主妇。” “您本来就有这样的实力啊。”马图塔笑着回应,虽然经济独立后她们现在也偶尔会做做家务,但是她们的心态和全职太太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并非是对家庭主妇的鄙视,而是机具讽刺意味的现实,她们更知道后者往往付出了汗水还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这不是一个人、一小部分人的问题——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们以为的爱情,背后却是有关家族利益的考量。安德莱斯看着百里寅的眼睛里,没有她的灵魂,只有透过她看到的卡佩家族。她们以为他五年来追求的是一颗真诚的心,可实际上他只对财富保留绝对的忠诚和节操。 这就是她的价值。 百里寅不是输给了爱情,她是输给了一个人能产生的最歹毒的恶意。 她是受害者,也是凶手,两者并不冲突。 “刚结婚的时候,我感觉很幸福,他为我冠上一家之主的美名。我没有洗衣做饭,没有做干不完的家务活,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限制在那个漂亮的房子里了。他把我的身份抬得很高很高,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架空了。我是,名义上的,女主人。” 安德莱斯的如意算盘没有得逞,百里寅没有接受婚礼时卡佩送给她的任何礼物,只带走了当年父母去世时给她留下的一小笔遗产。 可人已经到他家了,她还有什么价值? 对,生育,即使他已经看不上她那毫无价值的中国血统。 “我没有和你聊起过,我其实怀过一次,但很快就流产了,自那以后我就不能再怀孕了。” 马图塔的情况和她类似,也是因为流产导致以后再也无法生育。但她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其实无关紧要,只要身体健康强壮就好,而且,她们的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本来也不只是这点。 她有自由和权利自己做出选择。 “这就是安德莱斯眼里的,我的价值。” 百里寅这样的女人尚且如此,那其她的更不用多说是什么处境了。 马图塔无言地沉默着,或许放弃幻想才是最好的选择。 窗外的风吹进来,花瓶里的荷花摇了摇自己沉重的脑袋。百里寅抽出一支荷花用卫生纸擦干净上面的水痕递给马图塔,马图塔接过,很快就闻到一股清幽的花香。 “他不应该这样,他没有资格定义一个人的价值。”马图塔喃喃道。 百里寅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眉心,她早就相信,她可以成功度过这次难关。 “所以,我的姐妹,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衷心祝福你心理健康、祈求你身体强壮。” 她的话像是马图塔读过的诗一样富有积极向上的力量。 “快好起来吧,女孩,不要让敌人的阴谋诡计得逞。” 一张张翻过严俨的分析报告之后,泽费罗斯才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关非给马图塔在水杯里投放的药片主要成分是三唑仑和氟硝安定,这两个东西严俨还算熟悉,但令他疑惑的是一种ɑ型的羟基丁酸,和cho(γ)类似都对人体的中枢神经系统有强烈抑制作用,泽费罗斯提供的液态样本脱水处理后大概有483毫克,虽然含量很低,但经过推演变成指甲盖那么大的一个小药片也很恐怖了。泽费罗斯盯着严俨画的化学结构式看了好久,他可以确定这东西就是之前在营港出现过的代号为“rpa”的东西。 “没想到它又卷土重来了。” 泽费罗靠在椅子上,果然他不沾这些东西才是对的,那次百里寅提醒他他还没有在意,卡佩的一个巴掌也没有把他打醒。 “我劝你还是别沾这些东西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严俨收拾好资料,把自己专门用来收钱的银行卡交给沈铎就出去抽烟了。 沈铎虽然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东西,在学生时代他的化学就并不是很好,但听了严俨的话他多少也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是很脏很恶毒的玩意儿,以前在学校和改造的时候也学习过一些科普防范知识,很有可能就是那方面的。 “知道这是什么吗?” 泽费罗斯对着沈铎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 “不知道。” “这是asa发现的,马图塔就是吃了这个。”泽费罗斯戳了戳瓶子,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餐巾纸倒了一片出来,他这里一共也只有三片,自然用得很小心。沈铎从资料柜里拿出裁纸用的美工刀递给他。 “其实这东西你也不算陌生。严俨说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能是新研发出来的,但他根据类似的效能还是可以推断出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的严医生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说到这里沈铎一下子明白过来,虽然不出他所料果然是那种肮脏的东西,但当泽费罗斯亲口告诉他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意外,他下意识想要告诉泽费罗斯不要再管了。 “关非拿到的东西不是很纯,算是延伸产品,但这量也够多了。” 泽费罗斯把那颗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药片用美工刀切成两半,分别用卫生纸包起来,剩下的一些因为切割和振动碎裂成粉末的东西被他用刀铲进一个小密封袋里。 “把这个给严俨,让他留个备份。”泽费罗斯把一个卫生纸包交给沈铎,又掏出打火机用外焰烤了烤美工刀的刀片才把它丢进垃圾桶。 “您要去查吗?” 沈铎走到门口转身看他,那天那个男人给他说的事情,是不是就是这件? 泽费罗斯没有回答他,但沈铎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如果不把这件事告诉卡佩,那泽费罗斯就是已经选择要自己处理,他不可能放手不管,看着这种东西在他眼皮子底下蔓延开来,这次他会做得比上次还好,要这种东西彻底消失。 这倒不是因为泽费罗斯突然良心发现弃暗投明,只是不能沾的东西放到哪里都一样。没有谁能承担的了这个损失,只要爆发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等沈铎无言地关上办公室的门,严俨应该还在吸烟室抽烟,他可以去那里找他。 但真的就这样放任泽费罗斯去调查吗? 那天来见他的那个男人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说明那边也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那到时候危险的就是…… 靳欢熙放下手中的毛笔,也不在乎墨汁会染脏她新做了指甲的手指,她瘫倒在藤条椅上看着写了满桌子的“福”字,内心却久久难以平静。以前温格说过,练字可以使人心平气和,他说他烦恼的时候就会写一会儿字,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烦恼也忘得差不多了。 “怎么了?是累了吗?” 温格放下手里的财务报告来到靳欢熙身边,习惯性地给她揉了揉肩膀,可靳欢熙还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明明温格已经回来了,可她就是觉得哪里很不对劲,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已经变了,温格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他依旧温柔。 “没有,只是有点不开心。”靳欢熙拉过他的手,他的手有些凉,这让她忍不住握紧了一些,她指了指桌子上的字,“你看,我怎么也写不好。” “是你多想了,小欢。”温格环住她的肩膀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你还在因为我中秋节没有回家生气吗?” 靳欢熙摇了摇头,虽然她确实因为这个事情生过气,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温格和董聆跃也提前给她打了电话通知,她也理解他们工作繁忙,遇到节假日更忙也是常有的事情。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参加卡佩先生举办的宴会而遗憾吗?” 靳欢熙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即使温格已经回来了,可最近几天她还是睡不好觉,而且她总是梦到以前的那个家,梦到那个在床上抽大烟把自己掏空变得奄奄一息的父亲,梦到那个为了还债把妹妹扒光了推进男人堆里的哥哥,梦到那个绝望地跳进水井里怎么也捞不出来的母亲,梦到那个被丈夫残害地满身伤疤只能忍住哭泣的姐姐……是温格把她从那个地狱里面拉出来的,她也不喜欢在他面前说这些过去。 但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呢? 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承诺和仪式。 那天她决定自己这辈子都要跟着他、支持他是因为他有钱有权吗?是因为他会让自己住进这么豪华的房子、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吗?就算他的家人没有认可她,就算他没有单膝跪地拿出钻戒向她求婚,她也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只因为在快被烈火烧尽的废墟中他向她伸出的那只右手。 她爱他,仅此而已。 为什么他总是不懂呢? 她想要的只是之前那样无话不说的亲密关系,她只要他陪在身边,只是这样就可以了。 为什么他总是不懂呢? “不,不是,你待在我身边就很好了。”靳欢熙拉着他的手。她好想告诉他,上次赔了的钱他们可以慢慢挣回来,虽然她知道自己和温格的差距很大,可她愿意吃苦,也愿意出力,她从来都觉得诚实劳动的回报是最有价值的。她相信未来可以变得更好,尤其是遇到温格之后她更加坚信着这一点。 可她的爱人闭口不言,什么都不和她说,他的沉默像是一道隔在他们中间的玻璃墙。 靳欢熙张了张嘴,她觉得他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了,可她又该从哪里开始说呢? “温格,也许我们需要谈谈,我总觉得最近你……” “咚咚咚咚……” 温格站起来有意无意地想要遮住靳欢熙的视线,可她还是看见了。 来找温格的人是个新面孔,看起来比董聆跃还要小几岁,好像叫关非。 “温先生。”关非低着头叫了一声,他没有看房间里的两人,温格转身吻了吻靳欢熙的额头,就跟着他出去了。 靳欢熙看着慢慢合上的门,她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没有证据,没有线索,她只是本能的这样感觉到了,可同时她又害怕误解,这种没有缘由的质疑听起来像是背叛,她怎么可能去怀疑他呢?所以她问不出口,也说不出口,心中唯有苦涩漫上舌尖。 她还有很多话想对温格说,比如上个星期石川老师说她利用中秋放假的时间跟着几个朋友去北方的草原上转了几天,她听了马头琴悠扬的声音,就想着能不能用小提琴演奏也出草原辽阔的味道。靳欢熙记得以前温格和她说过,他是被父母亲丢弃在逃亡的路上的,即使没有草原的血统,但他确确实实是在草原怀抱里养育磨练出来的孩子,如果有机会,他要带她去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他骑过的骏马,见他训过的雄鹰…… 温格说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好像在做梦一样,以前靳欢熙不明白,现在她却似乎懂了,因为她现在也觉得,她所期望的只是大梦一场。 温格快步走进会议室,董聆跃看见他来了就站起来向他问候。温格摆了摆手,董聆跃拿着合同和报表递到他面前。 “那批货谈了三分之一,对方很爽快,已经支付了一半的价钱作为定金,等货到手之后再支付另一半。” 董聆跃站在温格身边,跟着温格一起检查上面的条款。这件事情董聆跃办的很漂亮,全程都由他亲自负责,温格连碰都没碰一下,甚至连最终的文件也都是他签的。 “有了这些,上次那批货的亏空很快就可以补上了。” 温格难得一笑,他拍了拍董聆跃的后背提醒他。 “但是千万不要大意,一下子入账这么多不太好。记得先去参加点拍卖什么的再取回来,找点靠谱的水房,多转转就干净了。” “这您放心吧,我熟练着呢。” 看着董聆跃自信的样子温格也很放心,就是因为他太了解他了,所以他才会让他去办这件事。 “对了,祁应呢?怎么感觉最近很少见到他。”董聆跃问。最近他不在家的日子都是关非跟着温格,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董聆跃抱着文件袋坐在沙发上,他是很看不上关非的,祁应因为资历的原因他必须尊敬,但这个关非,他真找不出一点儿他能欣赏的地方。虽然关非也天天跟着温格,可董聆跃却不会像嫉妒靳欢熙那样忌惮他,因为他清楚,关非还没有达到让他产生危机感的资格。 “他在整理沈铎的文件,说整理好了会亲自来和您汇报。” 关非重复着祁应交代给他的话,平日里他的话就很少,现在董聆跃在,他自然就又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董聆跃和温格一问一答地聊着,关非站在一边看向窗外。 说实话他可能有些后悔了,那天晚上在董聆跃的花言巧语之下他冲动了,他现在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办了傻事。 营港的秋冬没有明显的分界,中秋过后很快就是冬天,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撩起他的衣摆一边骂他一边让他多加衣服了。 关铭确实死了,连文钧都承认了,是泽费罗斯还在瞒着他。这样一想,关非又觉得他的报复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并不后悔用那种手段报复泽费罗斯,他甚至还想着以后再怎么报复,关铭是死无全尸,可泽费罗斯还好好活着!真正令他后悔的是他害了不相关的人,虽然后来听别人说都已经找回来了,可他的良心却不会因为这个结果而就此安稳下来。 人不是只追求结果的动物。他清楚地知道温格、董聆跃之类绝非善类,可他又毫无办法,他已经自己断绝了自己的后路,他只能留在这里了。 那些他对不起的人,关非想,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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