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送罗医生回家后才返回公寓,冬天的太阳也不愿意早起,天黑漆漆地没有一点光亮,他站在楼下望了望上面的灯光,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他隔壁的灯还亮着。 这或许是个信号,沈铎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困了,但他还是先去了泽费罗斯那边。他猜如果泽费罗斯还想要睡觉的话,他今天或许可以留下来。 即使知道没有人会来给他开门,沈铎还是先敲三下等了三秒钟,之后才输入密码进去。 客厅和阳台的灯都亮着,卧室门半开着,里面没有光。沈铎走过玄关,这才注意到浴室里亮着的灯和毛玻璃门上还没有散去的水汽。 沈铎在门口停住脚步,他知道如果泽费罗斯在里面一定能看到他的轮廓,只是他不确定,泽费罗斯能不能知道来的人会是谁。 今天晚上,他说了,他不需要和他解释。 可是他还是来了,正站在这里,强收起忐忑不安的心,装出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像只跑出去玩疯了的狗,祈求他的主人原谅。 “您还没有休息吗?”沈铎侧着身体盯着门缝,他给自己找了个话题开口。 屋子里很安静,沈铎可以听到浴室里舒缓的流水声,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让他开始焦虑,他的心跳逐渐加速。 “恕我失礼。”沈铎推开门进去了,他看见泽费罗斯正安静地泡在浴缸里,不知何时水已经漫过了他的头顶。 他的心几乎忘记跳动,幸而身体比脑袋的反应更加迅速。 沈铎疾冲过去,因为太过着急反而被瓷砖上的水滑了一下,膝盖毫无防备地撞在浴缸上,激起一片水花。但他的手已经抓住了泽费罗斯,当恐惧彻底占据大脑,他甚至连疼痛都来不及反应。 开什么玩笑,这种死法? 沈铎用力按压着泽费罗斯的胸腔,他不知道泽费罗斯在里面泡了多久,手下的力气越来越重,恨不得直接把手伸进他的身体里面。 “喂……呃呃,草,疼……”没过多久泽费罗斯就挣扎起来,他闭着眼睛手指抓着沈铎的衣袖想要他轻一点。 好在泽费罗斯很快就醒了过来,并且没有像沈铎想象的那样吐出几口水来,还算体面。 “喂,你要把我的心脏压碎了。”泽费罗斯虚抓着沈铎的袖口,依靠着沈铎的支撑坐起来。 “您没事?”沈铎不敢松手,虽然泽费罗斯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但他根本不相信他现在能控制的了自己的身体。他开不起这种玩笑。 沈铎探过头,再次确认泽费罗斯是否清醒。泽费罗斯看着他凑近的脸,没有多说什么就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嗯,我的。 他的手抚摸着沈铎的头发,动作更加过分了。 “你在担心我?哈哈,真可爱……”泽费罗斯毫不客气地抓着沈铎后脑勺的头发。 “我吃了药,还有一些褪黑素……所以,你得帮我。”泽费罗斯喘着气,肆意地呼吸身边的空气,他感到疲惫和混乱,甚至连睁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沈铎为他把水擦干净,他其实应该再为他吹吹头发的,但是泽费罗斯拒绝了。沈铎扶着他,准备带他去卧室休息。 “抱我。”沈铎能感觉到泽费罗斯在他耳边微笑,他照做了。两个人来到卧室,沈铎没有开灯,他对这个房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为泽费罗斯盖好被子后,泽费罗斯拉住了他的领带。 “上来。” 沈铎犹豫了几秒钟,刚上了床就被反过来压在枕头上。 “你还来干什么,这么晚了,睡不着吗?”泽费罗斯半睁着眼睛,抚摸着沈铎耳朵边的头发,“寂寞了,又需要我了?” 什么是“又”? “我觉得我需要解释一下。” “你不觉得,我今天听到的解释已经够多了吗?”泽费罗斯拍了拍沈铎的脑袋,他没有收回手,却已经闭上了眼睛,把沈铎搂在怀里。 沈铎听到了他平稳的心跳。 沈铎受宠若惊,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多余的。 “今天晚上我……” 毫无预兆的,泽费罗斯抚摸着他的脸颊,再次吻了上去。他一点一点地触碰着沈铎的嘴唇,寻求安慰一样和他交换着呼吸。 他不需要他的解释。 他这个时候回来了,又允许他一次又一次地亲吻他,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铎闭上了嘴,为自己主动的坦白遭到拒绝感到遗憾。他之前确实成功过的,而他也接受了他,甚至善意地为他开导修复,现在不可以了吗? 他用他渴望得到的吻来封杀他来之不易的诚实。 沈铎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感觉到泽费罗斯的手环住了他的腰,两个人的腿相互缠绕着,好像一对情人。泽费罗斯抚摸着他的头发,而他也在眷恋他手指的指纹。 听着泽费罗斯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沈铎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本来想和泽费罗斯解释,可是却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等早上的太阳露头的时候,他已经没有理由再提起来了。 他确实很想借此机会和他谈谈,告诉今天他自己和南医生的谈话。 沈铎闭上眼睛,心跳渐渐平缓下来。 南医生对他会在那种场所出现感到意外,她很快就根据泽费罗斯一行人的打扮和举止猜出来沈铎现在从事的职业,她曾经是研究人类行为学的。她说,在她想到沈铎目前情况的时候差点退缩了,但是她还是叫了他的名字,因为她信任她曾经的病人,沈铎没有理由伤害她。沈铎对她的评价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他自己都不敢对自己这么确定。 但这些不是沈铎想要和泽费罗斯聊的,他需要调整心态,不只是因为白天几个小时体力方面的烦劳,也不仅是泽费罗斯忽冷忽热的暧昧态度,还有他对过去和未来的迷茫。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最一开始过得有多么提心吊胆,那时候他对泽费罗斯既感到恐惧,又感到好奇,他无法自拔地被他吸引,心甘情愿成为他视线里的猎物。 而刚刚,他遇到了一个旧识的好人,南渡。 “我……沈铎。我真的,对此感到很遗憾。”她举着酒杯,声音哽咽,每一个字的音节都在轻微的颤抖,这让沈铎很难和她对视,他无法坦率面对她。 “您对我感到失望吗?”沈铎盯着桌上的餐具,避免和南渡对视可以让他忽视她的情感,说得更理直气壮一点。 “不,不是。”沈铎听到她落泪的声音,她的悲伤在眼泪中爆发。 “我是对我自己感到很失望。” 放下酒杯的南渡跌坐回座位上,她情难自抑地为沈铎流泪,为一个曾经相识过的病人伤心,她捂着自己的脸,沈铎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他可以感受到,她对他散发出的同情和友善让他心中一片苦涩,刚刚吃下去的美味现在折腾着他的胃,他几乎要撑不住了,更别提去安慰这位医生了。 南渡在为当年自己没有成功帮助他而自责,而沈铎甚至都不在乎自己,他根本不值得她的泪水,但他明白,她是个十足的好人。 沈铎再次叹了口气,他想深呼吸,但是泽费罗斯贴着他的胸膛,他担心会弄醒他,于是他只是像泽费罗斯那样也抱住了对方。 他和罗医生说,他现在有了目标,他想留下来。对此罗医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买了单。 他已经不是她的病人了,他们也谈不上朋友。对于沈铎的选择,她无话可说,也无法祝福,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在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沈铎明白她的意思。 但也意味着,他失去了一个认识的好人。 想到这里,沈铎搂紧了怀里的人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耳边的呼吸平稳均匀,他仍然毫无困意。 等第二天沈铎醒来的时候,泽费罗斯正在吃午餐,文钧陪着他,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餐桌上。文钧见沈铎醒来了招呼他先去洗漱,说也给他带了一份。 至于文钧为什么会多带一份午餐这个问题,沈铎也没有机会去问,他快速地收拾好自己,又潦草地把食物塞进肚子里,好在今天没什么事情要做。文钧叫沈铎和他一起去倒垃圾。 “我来拿吧。”沈铎担心文钧受伤的胳膊。 “看不起谁呢,混蛋小子!”文钧骂了他一句,沈铎对此感觉良好,刚刚他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冷峻得有些可怕。 “您没事了?” “还好,严医生说最快半个月就能好全。”文钧带着沈铎来到楼梯口,看来他是有话要谈,而且还要避开泽费罗斯。 “昨天晚上,虽然老大没有问起来,但是你也注意到了吧。” 沈铎还在想泽费罗斯。文钧回头瞥见沈铎那双无辜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是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关非。”文钧翻了个白眼,谁愿意掺和他那乱七八糟的感情纠纷啊。 “嗯,我看见他了,他已经跟了温先生。”无论怎么说温格也是泽费罗斯的哥哥,目前他还愿意用“先生”称呼他。 “我估计以后还得闹事儿。”文钧把垃圾袋分好塞进垃圾桶里,又接过沈铎的。 “需要我做什么准备?”沈铎问。 文钧皱着眉看他,沈铎不明所以。 “你想留下来吗?”文钧突然问。 “想。而且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沈铎立马回答。 “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别惹事。我,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文钧嘟囔着拍了拍手,很快就又带着沈铎回去了。 沈铎被他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他自认为在决定留下来后,他就已经是这个团体的一员了。他的单纯让他从来没考虑过别的东西。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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