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母亲的石油情缘：岁月流金记（十五）

母亲身着整洁的灰色衣服去报到，刚进去就瞧见了那位姓秋姐。两人对视一笑，话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就被领导匆匆安排去学习，紧接着又分配了工作岗位。 商店的领导依据考试的情况，把母亲安排在了卖布的柜台。那时卖布得用算盘计算，算的都是三位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活儿。而其他那些只需简单计算的工作，就安排给了别人。秋姐姐性子柔和，面容慈善，穿着一身素雅的浅蓝色套装，被分到了卖日用品的柜台，和母亲相邻。那些力气大的同事，则被安排去卖肉、卖菜、卖副食。 新来的八个人在不同岗位学习练习，整理货架，熟悉价格和结算方式等等，密集培训了一个星期，商店终于开业啦！ 布料当时的价格是：三毛六分五，五四毛八分二，都是三位数，还得收布票儿。在计算和打算盘这方面，也就只有母亲能担此重任。 母亲也真没让领导失望，从来没出过一分钱的差错。 商店开业没多久就快到春节了，人们开始准备年货，店里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母亲一早地到店，穿上深蓝色的工作服，戴上袖套，开始打扫卫生。 这时候秋姐才匆匆忙忙地赶来，秋姐穿着一件有些褶皱的棉袄，头发也略显凌乱，看到干净的地面和整理好的柜台，朝母亲歉意地点点头：“多谢帮忙，家里孩子生病了，耽误了些时间。”母亲笑着说：“没事，我有时间就来得早些，这几天人多，得多注意仔细些。” 刚说完，就看到有顾客进店，这就要开张喽。 进来的是母女俩，先到日用品柜台要了些暖壶、痰盂盆、水杯、锅碗之类的。挑了几件后，秋姐算好账，把东西包装好，母女俩拎着走到母亲的柜台。 女儿看到花布，一下子就挪不动脚了，眼睛放光地说：“妈妈，我看那个花布好看，扯几块做被面和褥面吧。” 她妈妈闻言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在柜台上，用手指着几块布说：“麻烦帮我拿几块布料。” 她女儿又挑了几种，母亲笑着说：“你真有眼光，这可是新到的布料，细腻得很，花色也鲜艳，好多人喜欢呢，剩下的不多啦，我们店里就有人买去不少……” 母女俩挑好四块布，就犹豫起来，不知道该扯多少尺布，生怕浪费了，母女俩摸着布，不舍地嘀咕着：“喜欢的这块布没剩多少了。” 母亲看着她们犹豫不决的样子，就亲切地询问了她们的打算，耐心地帮忙计算：“你看这布料面窄，得两块拼合，这样就需要 4 个被的长度。褥子只要一个床的长度。床大约是两米，多买些也行。你看这块布就剩这些了，很受欢迎的，我看这布料到头有字，就不算尺寸送给你，你回去洗掉还能拼接做个靠垫和枕头呢。” 母女俩听后算计了一下，特别高兴，决定买了。女儿笑嘻嘻地说：“我准备结婚，这几块布很喜庆，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要了，这样还能省下买枕头靠垫的钱。” 母女俩连声道谢：“你懂得真多，业务也熟练。” 母亲微笑着说：“这是我的工作。”说完就利落地填写收款单据，随后把布料往柜台上一放，熟练地展开整卷布，拿出木尺丈量后，让母女俩看好，确认后干净利落地裁剪下来。 接着又拿起算盘，把手向上一扬，挥动算盘让算珠上下晃动几下，然后手一摆，算盘稳稳地放在柜台上，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各就各位。 母亲把算盘轻轻放在桌上，习惯地用右手指从左到右轻轻滑动，眼睛盯着数据，手指触摸着算盘盲打，边打边报数，很快就算出来了。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母女俩都看呆了，惊讶地说道：“你这也太熟练了，打算盘的动作真好看，人也好看！真精彩！” 母亲微微一笑，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都是平时工作习惯了，没啥大本事。”那对母女不住地夸奖：“那可不一样，看你打算盘又轻巧，算账又准确，没点功夫可做不到这样！” 一天下来，母亲感觉有些疲倦，站了一整天，又忙了一整天，快过年了，买布的人多，平时大家都舍不得花钱，到年根儿了，怎么也得给孩子、给自己添置新衣服，有富余的就换新被面新床单，本来布票也不多，不用就作废了，怪可惜的。 看着商店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母亲忘记了劳累，心里欣喜地想，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大家的生活水平可就提高喽。 人多，商店要求加班，到晚上关门的时候，一算营业额，秋姐和母亲瞪大眼睛，兴奋地抱在了一起，这一天的营业额是以前的三倍呢。 商店知道大家辛苦，决定给千分之 01 的提成。 下班了，母亲一路小跑着往幼儿园跑，急得帽子围巾都是边跑边戴，心里念叨着：我的宝贝，对不起，妈妈真是太忙了…… 那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下班，幼儿园都有阿姨照顾孩子！幼儿园是和职工一起下班，甚至比职工还要晚。不像现在，幼儿园老师早早下班，让双职工家长犯愁！ 母亲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送孩子，最后一个接孩子，好在那时幼儿园的工作时间和大家的工作时间一致，每天还有值班阿姨负责加班人员孩子的照管。 等母亲满头大汗地跑到幼儿园，只好弯着腰喘了好几口气。阿姨抱着孩子在哄：“你也是，孩子都饿急了，嚎啕大哭，我没办法，只能先喂些水，这样哪行呀！” 母亲喘着粗气，赶忙接过孩子坐下，撩起衣服开始喂奶，我闻到奶香味就往母亲怀里拱，很快含住奶头大口吃起来，鼻子还在抽泣着。 母亲轻轻拍着我，小声说：“小宝贝别急，妈妈在这！” 阿姨和母亲聊起来，热心地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中午你喂奶的时候，走时把奶挤到奶瓶里，如果下班时间你没到，我给用热水加下温再喂孩子。” 母亲一听，眼睛亮了起来，满怀感激地说：“那敢情好，就是要麻烦您了！” 母亲解决了后顾之忧，工作更起劲了。 年底工作进入白热化阶段，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商店又开始盘点工作，这下大家可受不了啦，好多人都嚷嚷起来。 这个一脸愁苦地说：“我不会干啊，这可咋办！”那个喊着：“累得要命，我哪懂这些计算、汇总、分类的事儿！”这一系列问题，让大家瞪眼，都叫苦连天。 秋姐趁着空当过来问缪母亲：“你有把握完成吗？我看你挺轻松的样子！” 母亲小声说：“看你是个温和的人，又在一个类别柜台的，我可以帮您，但别声张，这里可别太出头。”母亲心里琢磨，商店里的人层次不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自己孩子还小，爱人离家远，做好工作保住饭碗，早点转正才是关键。 母亲把自己制作的盘点表格形式、内容和方法给了秋姐。“您看我平时的商品记录。”母亲领着她到自己的柜台，拿出自制的小账本，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入库、出库、节余、销售、损耗，里面记得明明白白。 又领着她到商品摆放点，看到一个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个“正”字，“这‘正’字是五画，我卖掉一件就做一画记号，到时候数一下‘正’字有多少个，再和账本核对，没有出入就对了，所以盘点很容易。” 秋姐像不认识母亲一样，好半天还在眨眼，惊讶地说：“你这么认真，还想了各种办法简化工作，都可以当店里的负责人了。” 母亲连忙用手压住嘴角，紧张地说：“您夸张啦，别声张，我可不想招人眼红。” 母亲本来可以用一天时间完成盘点，可她考虑晚两天，在周六晚上交，因为父亲要回来，她不想加班，想早点回家陪家人过周末。 秋姐心里感激母亲，她按照母亲提供的方法，仔细研究后，一步一步开始盘算填写，虽然慢点，但有了头绪和步骤，也为以后再次盘点省了时间，秋姐操作后暗暗赞叹：“这个聪明的妹子要是起来，真是不给其他人往上爬的路子。” 秋姐等到最后一天上午交的，其他人都还没完成，有人还跑到领导那里要求放宽时间。 商店负责人文经理是从哈尔滨调过来的，身材高挑，细长的眼睛，温和的面孔，却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他一概拒绝，并拿出几张纸在手里挥动，严肃地说：“你看人家早早就弄完了，你们都一样，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大家不信，说领导偏爱，看到吵吵闹闹的，会挤出来说话。 小巧的黄会计皱着眉毛说：“这还是人家平时就留心，做好了核算准备，你们自己对工作没做到心中有数，以为干完就没事了……” 黄会计的话，打消了一些人的吵闹，有人嘟囔着：“那也是我们没学过，我们文化低……” 文经理看了看这些人，语重心长地说：“人家和你们一样都是一个文化程度，都是考进来的，好好学学人家吧！”大家面面相觑，有人带头说，那就让这人教我们，看看她高明在哪？ 大家心里都明白：是真不会，如果不学习，这次是刚开店又赶上春节，盘点延后了，听说以后每个月都要做盘点，那可真是要命，几次不合格，就得被淘汰，稳定的工作丢了可是大损失…… 文经理想了想，“你们先回去准备下，等消息。”大家才慢腾腾地往回走，几个人还在嘀咕猜测。 文经理也在犯愁，靠在椅子上用手捏着眉心，黄会计走进来：“上面的领导要数据，商业系统也要报表，我都忙不过来了，您看怎么办？” 文经理放下手，看着黄会计一脸焦急的神情，也摊开双手无奈地说：“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黄会计说：“那您答应大家，那就让人教吧。”文经理听完哈哈一笑：“人家是营业员，凭什么教，孩子还小要加班，还要完成自己的工作，怎么好意思？” 黄会计犹豫了一下，“可是那秋姐的一看就是她告诉的！” 文经理往上看了看又低下头：“这更说明她不想教大家，或许人家有交情，不然不会就一个人知道。” 黄会计为难地说：“那您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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