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放心,臣有分寸。”昔咏恭敬道。</p>
宣榕合拢膝上书卷,想了想:“拿了拜帖,带点礼,去曹县丞家里赔个不是吧。”</p>
昔咏面露迷茫:“……啊?”</p>
宣榕若有所思:“曹县丞应该不知道这回事儿。曹孟瞒着他闹的。”</p>
昔咏俯身,作倾耳状:“臣愚钝。”</p>
“我明面身份,是州府聘用的画师,为皇后娘娘献寿作图而来。”</p>
宣榕拍拍身边空地,示意昔咏坐下,“曹县令知道其中分量,所以他对我们一行一直很客气,有求必应,估计还想我这个‘画师’在陇西郡守跟前,替他美言几句。”</p>
昔咏在旁盘膝而坐,想了想:“确实如此,上次他就有这个意思。”</p>
“那曹县令自然不会糊涂到,让我给他家公子做妾。”</p>
昔咏恍然大悟:“所以是他儿子在狐假虎威!他还不知道!”</p>
宣榕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你去试探一下,但口吻放低点,致个歉,说我们没注意好分寸,让杨婆婆诋毁了曹县令‘爱民如子’的英名——别提曹孟。”</p>
她半月后会西行,回程之后就离开瓜州,自是无所谓。</p>
但一群老幼还住在府邸。</p>
不能和当地父母官撕破脸。</p>
昔咏颔首:“臣明白。”</p>
*</p>
恰如宣榕所料,曹县令果真被瞒在鼓里。</p>
他被自家儿子荒唐行径,气得火冒三丈,家法伺候后,了解到宣榕中秋要去万佛洞,翌日便牵了四匹骆驼来当做赔礼。</p>
骆驼到达院里,引得吃完晚饭的孩童们围观。</p>
宣榕也放下手中地图,从半阖的窗里望了眼雀跃的孩子们,失笑道:“不是说关外战乱,商贩都不做这边生意了,骆驼少得很么?”</p>
她都做好骑马去的准备了。</p>
“曹县令家自己圈养了一堆骆驼。”昔咏皱眉,“瓜州土皇帝呢,比我当初在京城过得都滋润。”</p>
宣榕拇指拂过腕间佛珠,垂眸静默片刻,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p>
“关外什么情况了?可还闹腾?”</p>
传闻里,两年前,北疆老单于临死前,将王位传给了个婢生子。</p>
这在重视血统的北疆部落,掀起了轩然大波。阏氏生的两个儿子自然不服,各方势力打了两年都未罢休。</p>
昔咏管过军报,不假思索回复:“最近闹得尤为激烈。恐怕只有哪一方死了,这场战乱才能停。”</p>
“那咱们不经过楼兰了。”宣榕用朱笔在舆图上画了个叉。</p>
楼兰在大齐和北疆交界处。前朝遗址,建筑恢弘。</p>
但保不准会有北疆骑兵。</p>
她思忖着路线,淡淡道:“就在大齐境内逛一逛。”</p>
夜色渐浓,月光斜上。窗前挂镜被风一吹,皎洁月色一闪而过。</p>
在某个瞬间,照亮宣榕眉心朱砂痣。飞鸿一般,和烛火一齐跃入她清湛的眸里。</p>
似凡尘业火。</p>
而与此同时。</p>
千里之外的北疆。</p>
毡帐篝火熏暖,人影幢幢。</p>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正拿了软布,擦拭雪亮弯刀。</p>
那只手骨节分明。往上,是玄铁护腕、绛黑狐裘,往下,暗黑的衣摆沾染了血迹,黑靴旁,一具温热的尸体尚在抽搐。</p>
断颈涌出的鲜血,洇红了地毯。</p>
男人却视若无睹,他肩宽腿长,靠坐在交椅上,坐姿颇为慵懒狂放,更衬得气质危险莫测。</p>
侍卫因为疏忽放入了刺客,跪了一地,愣是无人敢抬头。</p>
这时,有手下步履匆匆,掀帘入内,急切地传来探报。</p>
男人漫不经心垂眸听着,似是毫不在意。</p>
仍在认真地擦拭弯刀。</p>
从刀身到刀坠,确认再三没有血迹后,才合鞘,低笑出声:“逃?见杀我不成,已经从楼兰南逃了么?”</p>
手下不知又说了什么。</p>
男人笑将起来,肩头微耸,声音像是愉悦极了:</p>
“闯入齐国领土怕什么?我只怕异国他乡,我亲爱的父亲,在天之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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