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没有下雨啊，”阿靖趴在车窗上，悠悠道，“最近汤大人勤勉，街道也很干净。”</p>
街道干净，孔花妩的马车车轮却沾满泥土。</p>
她去了哪里呢？</p>
沈连翘收回视线，背靠引枕，想了想道：“上回魏元济的鞋上，也沾着泥土。”</p>
那泥土的颜色，跟车痕几乎一模一样。</p>
她的记性很好，还记得魏元济解释说，是因为铜驼街有人在盖房子。</p>
想到此处，沈连翘招呼车夫。</p>
“咱们从铜驼街回去吧。”</p>
那里果然有户人家在建房子。</p>
湿润的泥土堆在大门口，上面有车辙和百姓踩踏的痕迹。</p>
大门敞开，院子里几架梯子，十几个工人高低错落站着，正有条不紊地砌墙抹灰。没见到管事的，但是看他们的模样，的确在认真做事。</p>
“有什么问题吗？”阿靖摸不着头脑。</p>
“你去一趟洛阳府，”沈连翘吩咐，“去找出这家的房契地契，看看户主是谁。”</p>
使馆的后墙跟这处宅院只隔一条窄巷，由于房屋背对背，沈连翘很少留意到这里。</p>
邻居是谁，总要弄清楚。</p>
阿靖很快从洛阳府回来，带来一个陌生的名字，贾兴。</p>
“主簿说，这家荒废多年，不久前才有人买下来修建。郡主要是嫌它叮叮咣咣太吵闹，奴婢就去说一声。”</p>
沈连翘摇头说不必。</p>
她没有觉得吵闹，事实上，那家修房子很安静。没有房倒屋塌拆了重建，也没有请邻居帮忙吆喝吵闹。</p>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呢。</p>
阿靖看了看她的脸色，试探道：“郡主要到解药了吗？”</p>
说起解药，沈连翘瞬时变了脸色。</p>
她撇了撇嘴，脸上五味杂陈，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别提解药了，今日是吃不成了。”</p>
今日勤政殿中，当她责骂孔佑不如沈大河后，孔佑一根根展开她的手指，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p>
她太生气，几次要挥开对方的手，还是被他抓回来，写完了字。</p>
他写：“宽心。”</p>
宽什么心？</p>
宽谁的心？</p>
简直莫名其妙。</p>
就在沈连翘气得想要拆掉宫殿时，孔佑示意她看看外面。</p>
宫殿外站着大周的朝臣。</p>
原来是宽他们的心吗？</p>
沈连翘虽然不解，但不得不同他一起做戏，最后更是摔门而去。</p>
是孔花妩的话让沈连翘明白过来。</p>
她偶尔会担忧自己学识短浅，不如京中贵女那般学问多，可朝臣们却没把沈连翘当作普通姑娘。</p>
她是良氏嫡女，也便是如今的良氏族长。良氏还有多少人活着，多少人为她效命，他们有没有在朝廷蛰伏？</p>
大梁和大周开战了，沈连翘能管好良氏族人吗？</p>
不知道有多少大周的朝臣，因为这个问题寝食难安。</p>
孔佑是想让他们相信，沈连翘没有良氏名册，她忘了。</p>
忘了，是他的取舍，也是他对她的保护。</p>
不过沈连翘却不想要这样的保护。</p>
“阿靖，”她看向外面道，“去寻些夹竹桃花和叶子，越多越好。”</p>
山上的秋天总是来得更早些。</p>
除了正午尚可身穿单衣，清晨和夜晚都变得很冷。</p>
太后杨桐陌今日心情不错，同韩凉闲话。</p>
“你懂观星吗？”</p>
韩凉看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摇头道：“小的不懂。”</p>
“太常寺的人懂。”杨桐陌道，“那年六月，他们看到金星凌日，原想入宫禀报楚王有夺位之心，但先帝没让他们活着进宫。”</p>
她口中的先帝，和楚王，其实是同一个人。</p>
那是先太子死后的六月，皇帝缠绵病榻，楚王夺权。</p>
“先帝的皇位是他争得的，不该就这么没了，哀家也不该就这么住在邙山上，等着被冰雪覆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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