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就靠沿途的野果子过活。熟悉的果子没了时，只能采些看上去怪模怪样的玩意儿，尝试时也不免吃到有毒的。有一味小果毒性极大，长得与茶藨子几乎一样，他吐得快了也没用，只倒一盏茶的功夫，整个人就像是被拔了脏腑般，瘫在地上再起不来了。</p>
一时连吸气也如刀绞。他无力挣扎，只能静静挨着，泪水痛得哗哗流。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却知自己决不能断送在此处。</p>
眼前又黑了一阵后，那痛感减轻少许，他就尝试着爬起来动一动。谁料才一躬身，腹部受到挤压处就挨了电打一般，痛得他弹了起来，身子一折，额角触地磕在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上，陡然之间却给他磕得想起了什么。</p>
……是传说中的蛇目果。席墨想，与之伴生的鳞爪叶正能解此毒。</p>
他又爬了起来，怕折到腑脏，只能借着巧劲一点点挨到一片阴凉地下，捡了方才被自己丢在一边的趾形叶子，用手搓了搓，含在了舌下。</p>
这一番闹得他有些累了，索性便在长荫下闭幕仰息，先喘过一回气再说。只他腹中本就饥饿，这又折腾光了力气，这么躺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p>
这一觉，席墨就将来此前的琐事断断续续又梦了一遍。</p>
他那日负着草篓行在高墙下，苹果花枝的影子一丛丛略过眼角，听人说了一路蓬莱开道的事。回了医馆后，就去后厢药房寻了曹先生。</p>
曹先生放下手中药杵，看了看垂睫而立的小小少年，一袭旧衣洗得发白，却是天生一副顶好模样，唯恐他离了村子就有人牙子看上，一掌给拍走了。</p>
席墨却道，如今魔宗霍乱中原，又逢雍州大旱，许多人流离失所，贱卖孩子的人家比比皆是，何苦要来敲一个我呢？</p>
他心里这样想，面上仍是恭敬地应下了。并遵照曹先生的意思往脸上糊了药汁，弄成一枚半脸大的疤痕。</p>
“学生谢过先生了。学生本该留下助先生行救治之事。只家仇一日未报，学生一日不能安歇。倘能得仙派眷顾，有再归之日，学生定当叩还先生大恩。”</p>
“有这份心就好，报恩之事且不必谈，只你此行无人得伴，定要注意安全，莫要折了自己。倘你有了其他主意，再来此处寻我亦是好的。”</p>
这就别过了。</p>
席墨辗转近半年，横跨了三州，才到了勃海之滨。</p>
去往蓬莱洲的船，通常由青州出发。</p>
因蓬莱之道每现于东海之时，那海面的风潮走向就有了变动。有经验的老船家专门驻在勃海湾看风潮，老辣的行家提前数月就能看出门道，故会散出消息，提早筹备。</p>
而船票散出去之时，良位大多已在世家之间售卖完毕，能给俗家子买到的，都是余下的末等席与散席。</p>
就是这样，还是有人挤破头了想登那龙楼宝船。</p>
因那航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开一次。仙派之人自可凭借仙术渡海而来，而无仙术之人想要去蓬莱，必须顺着风潮，以龙骨为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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