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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方不接电话，就是真的没办法接。 </p>

苏和额乐尽可能地把情况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可能对方是睡着了。 </p>

但周安吉一直都是个夜猫子…… </p>

他的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退出拨号页面后，又立马点开了微信。 </p>

一直往下滑，他在一片新年祝福的底端，看到了周安吉给他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p>

[阿乐，我这儿好像下雪了。] </p>

与他发过去的“新年快乐”时隔38分钟，苏和额乐算了算时间，周安吉的这条微信是在他第18通电话也没有打通之后发给他的。 </p>

苏和额乐紧紧地捏着手机，在深冬零下的温度里，手心却不受控制地出了汗，手指接触屏幕的地方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p>

他在原地定了十几秒的时间，心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p>

但可能终归只是可能，如果周安吉一直没接电话，他悬着的心就一直没办法落下。 </p>

苏和额乐不喜欢这种飘忽不定的猜测，尤其对方是他一整晚都心心念念的周安吉。 </p>

定在娜仁额吉的房子外站了一分钟，足以让他做好了一个决定。 </p>

苏和额乐重新返回马厩把敖都牵出来，骑上马往自己的蒙古包跑去。 </p>

上马前给大哥发了条消息：[大哥，我有急事先走了。] </p>

而后就做好了再次没有信号的准备，当然也不打算理会那一帮亲戚朋友的抱怨和谴责。 </p>

骑马回到蒙古包，他进屋换了身日常的衣服，给自己披上了一件羽绒服，然后从衣架取了个包背上。 </p>

在关灯离开蒙古包之前，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返回去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张小卡，一同揣进了包里。 </p>

这一趟花了不到半小时，苏和额乐就已经安稳地坐进了越野车，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往北京的方向开了去。 </p>

黄嘉穆也回家过年了，宿舍里就他一个人。 </p>

于是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准备趁除夕这天在北京好好逛逛。 </p>

北京这几天的天气还算好，虽然气温一直在零下，但天天都阳光明媚，不像下雪时那么阴沉冷肃。 </p>

他提前给自己预定了故宫的门票，一大早起床后就背着相机出了门。 </p>

北方的冬天几乎看不见什么绿色，不像周安吉的家乡，即使是在冬季，常绿阔叶林也会展现出一片良好的生长态势。 </p>

雪后的故宫常有游客前来拍照，尤其是像今天这样大雪初霁后的天气，深红的院墙被浅金色的阳光照得明亮，薄薄软软的一层白雪覆盖在砖瓦上。 </p>

故宫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跳动着古老而厚重的历史脉搏。 </p>

周安吉虽然在北京呆了快七年了，但由于心里一直装着那点“不喜欢北京”的偏见，所以很少主动去探索过这座城市的美。 </p>

可能因为是除夕节，这天上午故宫里的游客不多。 </p>

周安吉拿着相机在里面足足逛了一上午，拍了上百张照片。 </p>

从故宫出来后，他又步行到了附近的北海公园。 </p>

公园很大，周安吉走了一上午脚有些酸，于是随便找了个临湖的位置，迎着冬日里没什么温度的阳光，在一棵柳树下坐了下来。 </p>

湖岸边的风吹得有些冷，周安吉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了最上面一格，堪堪遮住了脖子。 </p>

但早上出门前忘了系围巾，带着冰雪温度的冷风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灌进来。 </p>

周安吉望着眼前的景色，湖面还没完全被冻住，清澈湛蓝，波光粼粼，偶尔还有几只鸭子从他面前游过。 </p>

他盯着湖面上某个闪烁的点，忽然出了神。 </p>

苏和额乐以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有没有来过这里？他想。 </p>

有那么一刻，周安吉居然很迷恋现在这种“冷”。 </p>

冷空气让他的思绪也跟着变得清澈，这一天假期在放下了学业上的许多困扰之后，脑袋里腾出来的空隙就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念在内蒙古的种种。 </p>

他和苏和额乐在草原上相遇的那晚同样也像这么冷，连冲锋衣都抵挡不住的冷。 </p>

还有他们一起被困在矿洞的那天下午，周安吉现在回想起来，甚至不记得当时有多痛或者有多怕，只记得矿洞深处也很冷。 </p>

所以他一直紧紧捂着苏和额乐的手。 </p>

还有他在苏和额乐病房外生生熬过的那个夜晚，也冷得他要把自己一整个蜷缩起来。 </p>

可他去内蒙古的时候明明是夏天，是明媚又亮堂的七月，怎么到头来脑袋里留下的全都是冷色的记忆？ </p>

周安吉想不明白，就只好任自己继续贪恋面前这一阵来自于遥远西伯利亚的冷风。 </p>

这天他在北海公园坐了一下午，发了好一阵的呆，而后又把相机打开，将上午拍的照片删删减减。 </p>

留下了一些自己满意的存起来，打算晚上回学校后再导进手机里，发给苏和额乐看。 </p>

相机再往前翻，又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些他在草原上拍摄的东西。 </p>

白马、小羊、飞鸟、没边又没顶的茵茵草场、湛蓝的天和浅白的云…… </p>

以及无数场景之下的阿乐。 </p>

从内蒙古回来后，相机里的照片他一张都没舍得删，就算是那些因为手抖拍得模糊不清的，周安吉看到后也能立刻想起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p>

就这样来来回回欣赏了好多遍，周安吉对于时间的流逝仿佛失去了实感，轻轻松松打发了一下午。 </p>

准备离开之前，他习惯性地用手机拍了张眼前的这片湖，与之前在内蒙古拍的阴山和海子放进了同一个相簿里。 </p>

他点开了与苏和额乐的对话框，可愣了几秒之后又退出去了。 </p>

他知道阿乐今天会回家帮忙准备年夜饭，会忙得脱不开身，所以没给他发消息。 </p>

估计发了也不会立刻收到回复，反而让自己白白抱着期待。 </p>

在离开苏和额乐五个多月后，周安吉已经学会了怎么宽慰自己。 </p>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没那么想苏和额乐，也没那么依赖苏和额乐。 </p>

意识到自己身体不舒服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p>

冬季流感盛行，周安吉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传染的，可能是在拥挤的地铁上，也可能是在湖边肆意吹冷风的时候。 </p>

吃过晚饭后，他本来打算窝在被窝里，给自己选一部电影度过除夕夜。 </p>

但电影刚播了个开头，他忽然觉得嗓子一阵痒，然后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完后喉咙开始跟着剧烈疼痛。 </p>

周安吉翻身下床，给自己找到了两颗感冒药，准备吃的时候又发现杯子里没水了。 </p>

饮水机在阳台，今天他出门前拔了插头，回来后也忘了重新插上。 </p>

此时周安吉穿着一层单薄的睡衣，披着一件羽绒服，握着杯子站在阳台上等水烧开。 </p>

阳台的冷风吹得人止不住地发抖，脑子也跟着晕乎乎的。 </p>

幸好饮水机的效率够快，周安吉吃完药后重新回到床上。 </p>

感冒药让人嗜睡，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p>

再次醒来后，宿舍里的灯还亮着，电影已经放完了，电脑自动息了屏。 </p>

周安吉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 </p>

他睡了接近三个小时，可感冒却来势汹汹，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p>

在流感和暖气的共同作用下，他的两颊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滚烫，就算周安吉没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脸上一定是通红一片。 </p>

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脸很烫，额头也很烫。 </p>

好像发烧了。 </p>

可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去哪儿买退烧药，况且今晚是除夕。 </p>

算了，先过了今晚，等明早再说吧。 </p>

周安吉自暴自弃地想。 </p>

然而刚睡了一觉后脑子反而变得清醒了。 </p>

他估摸着这个时间苏和额乐应该已经忙完了，点开对话框看到了对方几十分钟前发来的“新年快乐”，于是想给他拨过去一个视频。 </p>

可又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都弥散着一种病恹恹的痕迹，他不想让苏和额乐担心，于是又翻到联系人界面，选择了打电话。 </p>

对方无法接通。 </p>

怎么会呢？ </p>

如果苏和额乐这时候在忙没法接电话，也应该是在忙音响了几十下之后，再提示无法接通。 </p>

怎么会一开始就无法接通呢？ </p>

周安吉不死心，又重新拨过去一个。 </p>

还是无法接通。 </p>

不知道是由于忽然生病了，全身上下都很难受，还是由于除夕佳节自己却要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度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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