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神殿殿主咄咄逼人，灯树硬是突破阻障，上前“交代”：“殿主也说了，野火戏是为彰显蛮荒神明之血性，既然兵戈相见，那出现伤亡也在情理之中，难道不死神殿之人上了战场委于人后，连流血牺牲的觉悟都没有吗？至于巫九旒之死，请殿主节哀！”</p>
殿主嗔怒，又扯出理由来为难两人：“听说你们是巨镰风妖族的客人，但又非妖族之身，难不成是三垣中人，偷窃了请帖参加野火戏？那本殿主有义务要拷问一番。”</p>
说完，他面向诸神，义正言辞地宣告：“这两人身份不明，又重手杀害三尊上神级别的神灵，有奸细嫌疑，企图破坏我蛮荒核心力量，本殿主要带他们去不死神树前探明真身。”</p>
听闻这番说辞，四下议论，有附和者，有以为不死神殿过疑者。</p>
泫夜一听，瞬时焦急难耐，欲要出言为两人开脱。句芒见状，心底轻叹，今日局面居然发生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不然这两人一旦进了不死神殿，就如入虎穴。</p>
他拉住泫夜，挺身而出，朗声回应：“殿主，这两人是我羽山的朋友，绝非奸细，还请让我带他们回羽山去。”</p>
见到句芒出面，殇神情冷峻，不客气地质问：“羽山可还不是你句芒做主，一言就想从本殿主这里把人带走，你已经成山主了？”</p>
句芒一改儒雅，面若冰霜，欲要驳回时，突然不死岭一颤，不死神树外的空间皴裂，一团光亮灿若恒星，出现在了诸神面前，是三径衡宇。太皞神祖气定神闲的神音从中传出：“殿主，那老夫可有资格讨回这两位小友？”</p>
太皞神祖亲来，殇脸皮难看，暗道：“这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连太皞这个多少年不见的老家伙都出面了。”</p>
他一甩玄袍，大喝：“老家伙，多少年不见了，与葬地的战争都不屑参加，今日你离开羽山，来我不死神殿讨人，本殿主本该卖你人情，但他们双手沾血，犯了不死神树的忌讳，我放他们走可以，但得来的战利品必须留下。”</p>
他知晓这两人身份非凡，但又不想让他们将躯干骨和兽皮带走，不然不死岭这场饕餮霞礼损失太重。</p>
三径衡宇扶桑神树下，楚离辞一放力捏碎了茶盏，眉宇一皱，心念电转间一道神识飞出，直直地射入殇的识海中，清音问：“你在讨价还价？”神识化作一道神劲，劈开了他的识海，须臾间创伤了他的精神。</p>
他骇然大惊，弹指间已然被暗中藏匿的强者创伤，这样的实力必是始祖无疑。诸天始祖级都屈指可数，他思绪飞转，将出手之人与当年发动惊天之变的人物契合起来，心问：“这人在羽山？”</p>
这时太皞神祖说：“殿主问下不死神树，这条忌讳可否抹去？”言语中有几分幸灾乐祸。</p>
挨了刀子，他态度终于好缓，“也罢，老家伙，带你们羽山之人离开不死岭！”而后松开了对两人的秩序压迫。</p>
一边的邬蛰起和巫宴一听，俱是愣住，就这么放过了？他们正要煽风点火被殇一眼止住。</p>
句芒拉上泫夜、花焰、灯树三人飞离不死神殿，入三径衡宇后一并消失在宇空。</p>
殇神目远送，甩袍返回殿内，“蛰起，送诸神离开。”</p>
他站立不死神殿内中，兀然间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古音：“你做的是对的。再强词，不死神殿都会有灭顶之灾！”</p>
殇虎躯颤动，渐渐地，眼眸被大喜之色掩住，“不死神树，是您？”</p>
古音回答：“老朽得饕餮血浴，快要完成青铜之身了，本来还要沉眠一段时间，但方才感受到一抹恐怖的始祖气压，提前醒来了。”</p>
殇试探地问：“神树大人也觉得恐怖？”</p>
古音不掩饰本体的惊诧：“很恐怖，即便老朽成就青铜之身，也不会是他一合之敌，在始祖眼中，那依旧是一座只可仰望的高山。苍生于他而言，比蝼蚁更蝼蚁，但他似乎没有太强的杀戮之心，反而正气浩然。”</p>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p>
殇躬身礼赞，“我明白了，不死神殿绝不会与他为敌，甚至与羽山成为盟友。”</p>
其实，不死神树根本看不透楚离辞的气场，是他刻意放出的信息。即便是这样，不死神树也只看到他的神识残角——一片縠纹平静的金色识海！</p>
三径衡宇中，身份各异的六人来了一次历史性的会面。</p>
花焰步步心悸，素雅的竹屋，幽邃的石径，不知年岁的扶桑神树，更令人心颤的是七字碑文：剑道楚辞文之墓！</p>
楚离辞一袭灰白香草服，丝巾绾着长发，气质儒雅又高贵，淡淡地笑。太皞神祖头置羽冠，坐在对面，捧杯轻抿。</p>
泫夜与太皞神祖诉苦：“神祖，您是没见到，我在仙道百宫中都快被不死神殿之人给打死了！”</p>
太皞神祖搁下茶杯，“礼节”性的安抚，这丫头的话他一向是听信一半。</p>
句芒领着灯树和花焰先祭拜了剑祖坟冢，而后才来拜见楚离辞和太皞神祖。</p>
楚离辞一望灯树，眼瞳中一抹强大的神识飞入，强行拉出凌紫氛的神魂，占据了身体的主导地位。</p>
凌紫氛行礼：“老师，神祖。”侍立一旁。他们五人熟识日久，这场会面的主角是花焰。</p>
楚离辞轻笑淡然，“闻人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上一次见面，是在华表广场，这个时间跨度已是她的绝大部分生命。</p>
但在楚离辞那，这是三次见面了。第二次是在十四仙州古舟空间内，那场来自时间长河的牵引。</p>
花焰压下心中的惴惴不安，问：“请问，您就是剑祖么？”她是从坟冢上看出了端倪，上一位是夺舍凤长翮的元凤。</p>
楚离辞给出了一份肯定的答案：“以历史的角度来说，是吧。”历史的角度，时间的记忆，楚离辞在某个时间节点上与剑祖是同一的，但又是新生。</p>
花焰花枝轻摇，站立不住，心海掀起大浪，这时的亢奋之情无以复加，活着的剑祖！那座屹立在万古修道者心中的高峰！她的记忆纷飞，出现了大江边那位衣冠笔直的新婚男儿，出现了苦海边那位提剑顶天立地的绝代始祖。</p>
俟平复后，她才说道：“剑祖在，三只劫难下又多了一线生机。”语中喜悦太多。</p>
楚离辞摇头，“我老了，三只劫难是否能熬过去，看的是你们年轻一代。历史是进步的，这个时代会出现逆境伐上的伟大人物，打破剑祖不可逾越的神话。”</p>
对他来说，剑祖是楚辞文，那位领军千古的人物，而他只是离开剑祖影子的一代阍者。剑祖之外有高山，这是他的期待。</p>
花焰问出一个禁忌问题：“三只劫难是否和那位出现的大司命有关？”</p>
楚离辞眸中闪过异样，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或许吧。”他凝视花焰，“闻人姑娘，你和我这顽徒一起杀了囚涂，他身份尊贵，你将有灾劫，而你的生路在西边。”</p>
凌紫氛一听，立即提议：“那不如让她一同回羽山去，有老师在......”</p>
楚离辞打断了他的话：“闻人姑娘有她的命数，羽山不在宿命之环中。你回羽山后，我另外有事交代。”</p>
凌紫氛耷拉下脑袋，投目望向花焰，沉默失语。</p>
花焰听明白了，作揖还了楚离辞告知生路的情：“多谢剑祖。”句芒引她出三径衡宇。</p>
余下五人回到羽山，留下楚离辞和凌紫氛单独身处山顶。</p>
凌紫氛轻唤：“老师......”</p>
楚离辞衣袂风起，眼中有淡薄嗔意：“你小子，尽给我惹出祸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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