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谢尔比凝视着她的双眼，突然道：“看来您并不完全了解您的父亲。”</p>
“你说什么？！”</p>
“您似乎并不知道，怀特伯爵过去都做过什么。”</p>
不顾上方投来的怒视，黑发女仆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与那双烟灰色的眼眸对视着：“我说我敬佩他的人品并不是一句虚言……十二年前，如果不是他亲自前往旧大陆、协调号召当地人组建了战时慈善机构，我们这些孤儿根本无法挺到战后被收养。”</p>
“他这里被子弹打穿过，是为了救我和其他五个孩子留下的。”谢尔比抬手指了下自己的左手小臂，“他当时化名'拉斯爵士'，还自称是罗兰人……我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马黎的怀特伯爵。”</p>
“所以您大可不必那么担心。即使是出于私人原因，我也不想揭发您。”</p>
说罢，黑发女仆的双手落回膝上，依然保持着端庄的坐姿。</p>
“当然，如果您不相信我也可以理解。但如果您还是决定杀了我以绝后患……就算您是他的孩子，为了生存我也会尽全力抵抗。”</p>
那张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可利昂娜感觉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变了。</p>
她见过这样的眼神……如困兽下定最后的决心，打算鱼死网破的眼神……她曾在镜中见过无数次。</p>
“…………”</p>
利昂娜注视着那双眼睛，再次抛出一个问题：“你说的十二年前，具体是什么时候？”</p>
“1109年2月。”谢尔比准确说出时间，“旧大陆中部的塔里默地区，他在那里一直待到5月停火才离开。”</p>
“……嗯，他那时候确实出了一趟远门。”</p>
利昂娜终于放下架在他脖子旁的剑，却也没收回剑鞘，当成拐杖拄在地上。</p>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你。”她说道，“你就是搞情报的，想要说出真假参半的消息太容易了。”</p>
女仆垂下头，似乎已经无话可说。</p>
“但我也确实无法违背自己的良知……恭喜，你赌对了。”</p>
谢尔比倏然抬头，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诧异。</p>
利昂娜已经把剑收入剑鞘，看清他的眼神后嗤笑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还真觉得我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p>
谢尔比摇了下头，一直保持平直的唇角似乎向上弯了点。</p>
在灯光的映照下，他柔化下来的面部表情十分明显，立刻就被利昂娜捕捉到了。</p>
原来这人也是会笑的。</p>
心里这么感慨着，动作也不落下。</p>
耽搁的时间太长，她不确定自己的室友什么时候会回来，必须抓紧换衣服了。</p>
“小少爷”快速蹬掉自己的靴子，下巴朝旁边的床铺扬了下：“把裤子递给我。”</p>
谢尔比见她居然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换起衣服，刚刚上弯的嘴角再次绷直。</p>
但身体还是很听话地站起身，把随意扔在床上的外裤递给她。</p>
金发的小绅士已经换上新外裤，一边整理腰带一边观察着女仆的神色。</p>
刚刚柔和的表情似乎只是她的幻觉，黑发的女仆再次回到面无表情的状态。</p>
真是无趣的表情……教堂里纪念碑雕像上的表情都比眼前的女仆生动。</p>
她想着，突然上前一步，将人逼到双层床边，伸手勾起对方鬓角的一缕头发。</p>
果然，那比石雕还无聊的表情有了变化。</p>
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作出这种轻浮的挑逗动作，谢尔比那总是半垂着的双眼睁得很大，大到她几乎在其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p>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玛格丽特公主为什么会经常用言语和肢体动作调戏她……确实能从中得到一定乐趣。</p>
利昂娜突然很想笑，她也确实笑出了声。</p>
“话说回来……既然菲利普斯基金会给你的薪酬都可怜到那种地步，你就没想过换个工作吗？”手指灵活地在女仆的发丝间转着圈，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暧昧，“我对待我的雇员一向很大方，尤其是你这种优秀的人才，我可不会如此亏待。”</p>
女仆似乎是被吓住了，在短暂的惊诧后便立刻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下方。</p>
“……地上凉，请您先穿上鞋。”</p>
谢尔比向一旁偏过头，将自己的发丝从对方的手指中解救出来。</p>
意料之中的拒绝。利昂娜向后退开一步，却还是没有完全放弃。</p>
“其实这样是最优解。你成为我的人，我不用担心你会泄露我的秘密，你也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天天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却还要为生活斤斤计较，这样很不值啊。”</p>
谢尔比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被换下的衣物，意思简直不言而喻。</p>
利昂娜又被他的小眼神逗笑了：“跟我虽然也有危险，但至少我不会像你的'主人'那样，自己在家里享受着美食和温暖的床铺，却让你单独出来面对危险。最危险的事我一向喜欢自己做。”</p>
这种漂亮话谢尔比甚至都懒得戳穿，只退到一边帮她把乱扔的衬衫和裤子捡回来，一一叠好。</p>
“我不可能脱离基金会。不但是为了报答，也是规矩。”</p>
他把叠成方块的衣服递过来：“但请您放心，您的秘密我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p>
挖角失败……虽然一开始也没期待会成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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