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感觉自己背脊僵硬。</p>
他在她身侧躺下,放下了大红色的绡纱帐。</p>
一股完全陌生的气息在帐内弥漫开,韶音忽然觉得自己面颊发烫。</p>
“怎么试?”</p>
身后的男子忽然这样问了一句。</p>
他这是……答应了?</p>
韶音蓦地翻了个身,不期与他四目相对。</p>
龙凤烛的柔光透进红绡帐,将他刚直的轮廓也映得柔和了,让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可怕,反倒是有些……英俊。</p>
韶音的心砰砰直跳,欲翻过身去,不想看他。</p>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的腰上,不轻不重,却教她无法翻动。</p>
李勖支起上半身,俯在她身上又问了一遍,“怎么试?”</p>
腰上传来异样的温热,他的气息炽热,眸光似乎也是炽热的。</p>
韶音的脸像是被火光烤红了,开口也有些干,“还、还能怎么试,该怎么试、就怎么试!你放开我!”</p>
李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神情里露出一丝疑惑,“你没有乳母么?”</p>
大户人家的妇人一般都不亲自哺乳,而是将婴儿交由乳母养育。女儿出嫁时,乳母随之过到夫家,一般都会担起教导房中事、后宅事的职责。</p>
谢夫人早亡,这职责更该由乳母担当才是。</p>
韶音被他这忽如其来的话问得一怔。</p>
她的确是没有乳母。</p>
阿母王瑾对唯一的女儿疼爱至极,一直亲自哺育、亲自教养,直至撒手人寰。那时的韶音已经七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受不得一点约束,加之思念母亲,日夜啼哭作闹,谢太傅只好亲自带着她,寻找保母之事就此耽搁。</p>
谢太傅丧妻之后加倍疼爱女儿,可谓是万事都由着她,任她自己挑选了一堆年纪相当的侍女,任她日日在乌衣巷中呼朋引伴,在会稽山阴的春在堂中交游燕饮。凡有所求、无所不应,百依百顺。</p>
一朝出嫁,谢太傅终究只是父亲,只顾着教人看好她、安抚她,哪里能想到这些。</p>
长生道作乱以后,家中接连遭逢变故,几位女性长辈丧夫丧弟,也是心情沉痛,一时间都将这一茬给忽略了。</p>
是以,韶音于男女之事依旧懵懂。</p>
李勖见她神情,心中便有了答案,松开手重新躺下,无声地叹了口气,“睡吧。”</p>
她虽美貌动人,行事却一派天真,言语、动作中不时透出一股孩子气,而他已经是二十出头的成年男子,实在做不出趁人之事。</p>
韶音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见他此刻安静躺着,先前的忐忑消散大半。她其实也不知自己在忐忑什么,只是懵懵懂懂地觉着,这男子颇为危险。譬如说,他方才将手放在了她的腰上,那种感觉就很……很危险。</p>
“这么说你答应了?”韶音试探着问他。</p>
“嗯。”</p>
“……你不要禀明你的阿母么?”</p>
“不用”,李勖轻声道,“我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p>
韶音“哦”了一声,心里忽然有点羡慕他。</p>
闭上眼睛,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入睡有些困难。</p>
“李勖”,韶音睁眼看向他,“烛火太亮了,我睡不着,你去把它灭了。”</p>
李勖没动,轻声为她解释:“新婚之夜的龙凤烛寓意白头到老、香火延绵,是不能熄灭的。”</p>
韶音闻言忍不住撇嘴,才三个月而已,哪里就白头到老、香火延绵了?哼了一声,拉着被子蒙上了脑袋。</p>
李勖侧头看向身旁鼓囊囊的一团,眉头微皱了下,还是起身下地,将那两盏烛移到了门口,又将一扇屏风移到榻前,重新躺下后道了句“睡吧”,一夜无话。</p>
……</p>
韶音第二日睁开眼时,身旁已不见了昨夜的男子。</p>
日光柔和地透进帐中,已是天光大亮了。</p>
她素来都有早起练习剑舞的习惯,功课几乎日日不落,甚少起得这样晚。一想到昨夜竟与一个陌生男子同榻而眠,还睡得如此香甜,以至于天光大亮了才悠悠转醒,韶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p>
阿筠和阿雀闻声进来,两人眼下都有些发青,显然是没有睡好。</p>
阿筠扶她起身,轻声道:“郎主去前庭练武了,教小娘子醒来再唤他用早饭,饭后一道去西院见过家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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