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之交、圣辉将临,寒风凛冽下,大楚帝都及帝都的百万民众都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燥动中。 在这种燥动中,帝都后山,有座距离北城玄直门不太远的千米山峰,被称为镇国前峰。其上有一座被高大坚实城墙所围住的巨大建筑群,从半山腰直到顶峰,守卫森严,是帝国专门囚禁重大犯法修士的监狱,是为天牢。 与外面的燥动不同,天牢女监三楼一处特别监舍中,正弥漫着一股忧伤。 此刻,大楚天牢年轻的女监管事柳武,正忧伤地站在监狱舍中,傍边还立着一个面带戚容、抹着眼泪的少妇女囚。 二人哀伤地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清丽女子,以及她双手紧紧抱在怀里的夭折男婴。 这是一间囚牢,前门后窗都加固着粗条精钢; 这也是一间特殊囚牢,数丈面积的房间,分成前厅后室,有卫有厨;舒适、奢华当然谈不上,但原本干净清爽的内室,现今却显得很是凌乱。 卧室内,产夹、产剪、染血的纱布、床单上的洋水、水盆内的血水、床上躺着的产妇和夭折的婴儿,说明这里刚刚经过了一次失败的接生。 还好的是,面容悲痛的少女产妇,虽然昏迷,却无生命大碍。 身高六尺多、炼气初期的柳武是大楚天牢女囚区主事,少妇是天牢中的女修犯人,少女产妇是他的姨表妹,同时也是一位女修犯人。 原本柳武并不是女监管事,而是天牢管理采办的主事吏目,是天牢少有的肥缺。 只是答应了姨母,为了照看这位犯事的表妹,才在半年多前调职到这里任了主事,虽是平级调动,却是舍厚取薄。 少妇女囚名叫江容,二十四岁,武修炼气中期,身高七尺。 因性格侠直眼里不揉沙子,被人挑拨,妒火上升,失手推倒相公私养在外的怀孕小妾,不防使得小妾流产而死亡,自动投案后,被判入牢十年。 少女产妇名叫陆祺,芳龄十八,原本为儒修中期修为。 因模样俊俏,让人设局下药,被当今镶王二王子迷奸,醒后一怒之下阉了纨绔王子,自动投案,按大楚律,以直报怨手段过激,顶多五年服刑,却被王府强压,被判入狱三十年。 一次孽缘,却怀孽种。 少女不懂人事,入狱半年后,才发现孽胎已结,且难以服药堕胎。 耻怒的陆祺,初时恨不得要自尽要自己剖腹取胎,后经柳武、江容及探监亲人的百般劝慰,才渐渐平静、接受。毕竟做孽的是纨绔混蛋,无辜的还是腹中的胎儿。 随着胎儿渐长,原本善良少女更是涌起母性对将要到来新生命的渴盼。 天平灵界,凡人怀胎十月,修士怀胎却要长了许多,炼气期女子要一年以上,筑基要数年以上。 如今怀胎不足一年,还未到期,却突然提前生产;只是满心母爱的渴盼,在产后却变成失子的哀痛;痛不欲生下,陆祺抓过床边的剪刀就要自戕。 还好江容眼快手疾,将剪刀夺下,在难以劝慰失心发疯的产妇下,不得已,用家传的拂柳点穴手点了陆祺的脑后胸前几处穴位,让她暂时处于昏睡中。 产妇昏睡了,清醒着的二人却更加无措伤感。 伤感之中,江容抺去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声:“唉――,苦命的陆家妹子,这都是命呀!只是柳爷,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你得拿出章程。我的拂柳点穴,虽然可让她安睡一阵,但总有醒来的时候。陆家妹子外柔内坚,那时,看到自己生下的骨肉成了这个样子,再发狂寻死我可没法了。” 柳武看了一眼少妇女囚,为难道:“你说咋办吧,江容。我知道,在这里你是她唯一谈得来的姐妹,往常也知道你对她多有开解、照顾,我信你,你说吧。” 江容沉思一会说道:“柳爷,常言人死不能复生,何况生产时的夭折?陆家妹子肯定会哀痛伤心。她性子烈,哀伤虽痛,一时难消,但我会竭力安抚照顾,决不会让她发生意外。 可要不出意外,就只能将夭婴抱走,到外面寻一处山清水秀处葬了,也不枉小东西来人间一回。眼不见为净,可就是不能再让她看到了。否则,以陆家妹子酷烈性子,我可很难安抚了。是吧,柳爷?” 柳武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里,只要尽心竭力照看好陆祺,我会尽力给你好处,别说住进这样的单间,还会给你的锁灵夹换成个样子货,你可满意?” 江容双眼一瞪,怒道:“柳爷,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巾帼之腹。我是想住进这样的单间、也很想不再受锁灵夹的限制,但这与我今后会不会尽心陆家妹子那是二回事。我要照顾我的妹子,可不是冲你开出的条件。 明告你柳武,我与陆家妹子从前不认识。但进了这里后,我们遭遇虽然不同,但却同病相怜,性子不同却相互敬服,虽不是亲姐妹,却胜是亲姐妹,我们已经焚香磕头换了手帕,已经是过命的姐妹交了。 哼,小人之心,就知道啥都要用好处换,市侩!” 柳武脸色一旮,双手一拱:“江家妹子,确是我市侩了,请您见谅!其实,来这里一年,对你,我也有所了解,亦知你是女中巾帼,心性豪爽,我家表妹能得你做好姐妹,是她也是我的福气。客气话不说了,但凡能照顾到的地方,我必竭力。” “我知道她是你的表妹,你担心她是应该。我要照顾她,也是我的心。”江容说罢,起身拿过一条干净的棉帛,走到床边轻轻掰开陆祺的双手,将死婴轻轻包裹,再用丝带缠绕后,放进陆祺所用的楠木化妆盒里,合上后又在外面裹上一块丝巾,交到了柳武手上。 一尺多长的精致木匣,刚好像一口玲珑小棺,将小小死婴装殓起来。 “柳爷,这就将他抱走,到天牢外寻一处好地方,将他安葬了吧。记好位置,将来陆妹子出去后也能去看看呢。还有,陆妹子产后虚弱,将你家里的灵米、灵乳、还有补气益血的药材拿来些,我给她煮点药膳。有我在此,你放心去吧,这里且得好好收拾呢。” 拎过装着夭婴的木匣,装入背上的百宝囊里,披上披风,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陆祺,柳武说了声:“有劳江家妹子,拜托了。” 说罢走出牢房,关上铁门,沿走廊走去,再开一道铁栅门,走出了上面标识着“储物区”的走廊,下到了二层。 到得二层,锁上储物区的铁栅门,按习惯本想对整个女监进行巡视,但脚步刚抬,就没了心情。 第一次违了往日的巡视习惯,柳武直接下到一层,也不想再看一层和底层那些关押犯人的牢房,直接穿过中间过道,开了底层铁门,出了狱区。 锁好狱区铁门,用铜质腰牌打上封押,经过值勤室,透过透明窗户,看到此时室内四名值班女性狱卒,大开后窗,站在临时挪过去的桌台上,正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边唧唧喳喳说话,边凝望下面城中时时炸响的漫天烟花,完全没意识到柳武到了室外。 看着有点脱岗的手下,怒火刚起,就被心中的伤感压了回去,收回就要出口的训斥,摇摇头走了开去。 他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在傍晚,由他亲自带队严密检查、锁禁了所有牢房、牢门,以防万一有犯人借机冲出监区闹事。 要不是因为表妹今夜生产,他也会象别人一样,赶到接近峰顶上区观看的。 掏出怀中一个银色音圭,音圭晶面跳动着红色时间数字,显示还有一个半时辰就要到子夜。这种平板音圭,称作移动通讯音圭,是一种高级的通讯灵器,不但同我们地球人所用的手机大小、样式相同,许多功能也都十分相似,有的功能不如我们手机,有的功能则有超越。 站在值班室外,聆听了一会并无太大动静和异常的牢区,转身默默开了监区大门,锁好并下了禁制后,向天牢后门走去。 天牢外墙高达六七丈,周长七八里,蜿蜒着从半山腰将整个山峰圈住。 仿如城墙的天牢外墙,不但有定人值守巡查,此刻,整个墙上更是流光溢彩,升起的光幕一如巨大的彩碗将天牢所在的山峰扣了进去,光幕里不时有火焰流动、电光闪烁。 柳武知道,这是天牢防护法阵全开的影像。 防护法阵不但具备监视一切外来和内部的动向(部分牢房和一些特殊地方除外),还具备强大的防守能力,能自主反击并顶住多名筑基修士的攻击。 只是这种法阵全开的情境,十年来,柳武也没见过几次,所经历的也不过是天牢对阵法进行检查和防护演炼的有限二次。 之所以如此,实是法阵全开,每个时辰耗费的灵物太过庞大。数百年来,在天牢没出现过被人攻击的情况下,法阵全开即没必要也实在耗费不起。 所以往常只是半开,利用此峰本身的灵气供应,不用花费额外灵石灵物,就能维持一般的监视和预警功能。 今天之所以防阵全开,不惜耗费大把灵石,实是因为今天镇守天牢的筑基上师邓遇和天牢司都监苟敬去了龙首峰,参加国祭活动,其它狱中官吏狱卒凡能脱岗的都已经离开了管区,跑到了天牢接近峰顶处等待天音圣辉的降临了。 为防护胆大包天之徒,趁天牢供奉和多人脱岗的间隙,攻击天牢或越狱、暴乱,所以平常半开的的防护法阵,今天也很大度地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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