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军师刚刚宣布会议决定，掾主们还没离席，便有人跑来叩门。孔明略感不快，这是九掾主事会议，他早已交待过不得打扰，侍从们为何不严格执行？</p>
“何事？”孔明抬高了声音，语气中夹着一丝不快。</p>
只听“吱呀”一声，一个仆人推门闯了进来，见到孔明倒头便拜：“先生！夫人忽然腹痛，怕是要生了！”</p>
孔明闻言“倏”地一下跪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刘禅已跳将起来，拉起张仲景就往外跑，找到车夫令他全速赶去孔明府邸。</p>
其他各掾主事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纷纷来劝孔明：“夫人临盆，请军师速速回府照看。”</p>
孔明点点头不再抻着，交待几句公事便也命人备车离开。</p>
军师府里此时已全乱了套。刘禅与张仲景赶到时，仆人们正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府内乱窜，一群人跑个不停却又不知应该干啥。</p>
也没人招呼师徒二人，刘禅只得引着师父找到内间，却被守在外面的几个年长的女佣拦住。</p>
“公子，这可使不得。产子这等事男子看了不吉利，二位不可入内！”其中一个婆子认得刘禅，上前敛衽解释。</p>
人家这样说刘禅还能如何？但又实在放心不下，问道：“里面情况如何？月姨可还好？去请稳婆了没？”</p>
“回公子，夫人暂无大碍，稳婆已去请了。”</p>
“热水烧了吗？还有纱布，要先煮过才能用。”公子禅继续交待。</p>
几个婆子一阵诧异，想不到这娃儿还是个内行。心想小公子你平日里都学了些啥？咋连生孩子这种事都如此清楚？</p>
想归想，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垂首回答：“都在准备了，公子放心。请公子与大人前厅稍坐，此间实不能待客。”</p>
刘禅回头看看师父，张仲景微微点头，师徒二人便去前厅坐下。屁股刚沾坐垫，刘禅又跳将起来：“不行！师父稍坐，我让车夫去医掾把华先生和师姐请来。”</p>
张仲景没弄明白。华佗精通外科，可从没听说也懂接生，静怡年幼就更不懂了，干嘛非得把他俩找来？</p>
“元化与静怡来此能做什么？”医圣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嘴。</p>
刘禅当然没法说是怕难产，只能敷衍道：“弟子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人多点儿安全。”</p>
张机也就不再说啥，任凭徒弟去外面安排。再坐一会儿孔明也到了。一向有条有理的卧龙先生见家里乱成这样不住在心里摇头，却也无话可说。先去内室看望妻子，同样被门口那几个婆子拦住。这回男主人的面子也不好使了，一样被赶去前厅坐下。</p>
于是一个徒弟两个师父，三人就这么一起干坐着。主人忘了奉茶、客也人忘了寒暄。三个人都闭嘴不言，只时不时向外面张望。</p>
不多时稳婆请到。那老婆子是个内行，先去看过产妇的状况，继而指挥仆人们忙碌起来。</p>
首先得准备产房。卧房里是不能生娃的，这时代医疗水平低下，生孩子是件风险极高的事，故此视为不祥。抛开迷信的因素，生产的过程又是羊水又是出血的，在卧室里也不怎么卫生。</p>
故而临盆时，有条件的家庭会按时间方位单独布置一间产房，没条件的就找个坟头又或是在路边铺些枯草就露天生了。这习俗自然会降低婴儿的存活率、增加产妇感染的风险，于是又进一步加深不祥的印象，形成逻辑闭环。</p>
诸葛军师家里当然是有条件的。稳婆从怀里取出一册《产经》细细翻看，查到“九月天气南行，产妇面向于南，以左膝着丙地坐，大吉”后，便命人找间朝南的屋子，将家具全部腾空、门窗封死，里里外外仔细打扫干净，用热水把擦得到的地方统统擦拭一遍。最后在地板上铺好软垫，外层裹一块洗净的纱布，又从房梁吊下两根红绫，作为产妇用力时的抓手。</p>
仆人们准备产房的时候，华佗和静怡也已赶到。华先生年迈、行动迟缓，静怡等不及，独自跳下车往里间跑去。</p>
“师姐，你来啦。华先生呢？”见到静怡刘禅才稍稍心安。</p>
静怡看见师弟也挺高兴，但脸上却不露馅。她白了刘禅一眼，从背上取下个医包塞到他手里。</p>
“自己的东西自己不收拾，还得人家每天帮你擦拭。月姨呢？现在啥情况？”</p>
塞进刘禅怀里的医包是他的针灸工具，方才安排车夫去医掾时特意嘱咐他提醒师姐带来。自打接了商务司的差事，刘禅料定自己不会有啥闲暇时间，故此把医包交给师姐代为保管。所以此刻虽被数落，也只好咧嘴受着。</p>
“月姨门口那几个老妈子可凶了！不许男人进去，我们都不知道啥情况。稳婆刚到，正布置产房呢。”刘禅给师姐简单介绍一下情况。</p>
“真没用，连门都进不去！算了，还是我去试试看吧。”静怡这才露出笑容。</p>
于是先去给爷爷和孔明先生行礼，然后拉刘禅一起去内室看黄月英。</p>
后院正忙得如火如荼，刘禅和师姐一路穿行也没人顾得上他俩。到了卧房前，那几个老婆子见小公子又来了，不由有些烦恼。心想这生孩子的事，你一个公子哥咋这么感兴趣呢？一次两次的非得往这儿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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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怎么又来了？”问话的还是方才那位。</p>
“我来照顾月姨，不行么？”刘禅没开口，身后的静怡跳了出来。</p>
佣人们这才注意到公子身后还跟着个人，仔细看也是认识的。</p>
“哟，原来是静怡姑娘，奴婢有礼。姑娘自是入得，公子还请回去。”看来静怡没少来军师府走动，这几个婆子对她的态度比对刘禅和蔼可亲得多。</p>
刘禅见状不禁有些吃醋，小嘴瞬间撅了起来。静怡忍着笑，小声对师弟说：“你去和爷爷坐着，有事再找你。”</p>
刘禅点了点头，却不肯走。对着那老妇做个鬼脸：“我在外面等着总可以吧。”</p>
老妇拿他没办法，只是摇头。静怡笑一下，独自推门走进卧房。里面两个粗壮的妇人随侍在左右，黄月英仰面躺在床上。她刚经过一次阵痛，正喘着粗气调整状态。</p>
“月姨，你怎样了？”静怡不敢走近，让那老妇先倒盆热水，把手和脸洗干净了才上前拉起月姨的手给她诊脉。</p>
“静怡！你怎么来了？唉，做女人真不易呀。月姨也是到现在才知道，生个娃娃这么痛。”黄月英果然不凡，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p>
静怡见她情绪稳定，脉象也无大碍，这才放心。笑道：“月姨，我还小呢，你可别现在就吓唬我。”</p>
“哈哈哈……”黄月英被静怡逗乐，却又没什么力气，笑一声喘两声。</p>
静怡小心地将黄月英的手放回被子里，低声说：“孔明先生和爷爷都在前庭等着呢。阿斗最着急，他让车夫去接我和华先生来，刚刚又赖在门外不肯离开。月姨，你可得顺顺当当地把咱们的小军师给生出来。”</p>
“是吗。阿斗，那孩子，真好——”黄月英露出一丝笑，这孩子真没白疼他。</p>
“夫人，产房已收拾好了，夫人感觉如何？”稳婆边问边推门而入，到床前观察黄月英的状态。</p>
“方才又痛了一次，约莫一刻钟，这会子好点。”黄月英没有作声，身后那老妇替夫人答道。</p>
这产婆果然经验丰富，闻言点头：“那还早，若阵痛超过一个时辰、间隔不足一刻，就差不多要生了。夫人不如趁此间隙吃点儿易消化的东西，免得等会儿虚脱。”</p>
黄月英轻轻点头，还是没有说话。身后那老妇便走到窗前，对着窗户朝外面大声喊：“给夫人准备些易消化的吃食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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