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官军不努力，奈何乞活贼万人敌。</p>
也有士绅觉得乞活贼确实赢了，但绝不是传言“八百破十万”那般夸张。</p>
官军当是精兵上万、辅兵数万。而贼寇是悍匪数千，胁从数万，总计四五万人。</p>
虽说官军仍是多数，但贼寇自有奸民协助带路，又熟悉本地地形与水情，打败骄傲自大的官军也不算夸张。</p>
今日官军惨败撤退，怕是一年半载也没法踏足豫南之地。</p>
心怀大明的士绅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贼寇一步步做大。</p>
原本官军输掉一仗也不打紧，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吸取教训，调集更多兵马四面围剿乞活贼，依旧能夺下胜利。</p>
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东虏入寇的消息已传到豫南，而各地征讨贼寇余孽的消息也多有耳闻。</p>
纵使士绅们不懂兵事，也知道多线作战的艰难。</p>
沦陷区的士绅们愈发焦急，好不容易盼来的大救星败走，自己只能继续“委身”贼寇忍辱负重。</p>
“沦陷区”的士绅大可以带着金银细软逃往别处，但他们的房屋、店铺、隐田、人脉，乃至缴纳“罚款”后还剩下的田亩，都是带不走的“资产”。</p>
他们哪里舍得放弃这些资产？</p>
其实还活着的士绅跟贼寇也不是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什么“罚款”，“没收额外田亩”，做了就做了。</p>
真正使他们不悦的是，贼寇对待士绅的恶劣态度。</p>
老爷们都是祖上，或是这一辈出过官老爷的体面人，自然是孤傲清高的，委身侍贼说出去也不好听。</p>
你泥腿子出身、非正统的反贼，不来三请四接主动“追求”老爷，还想着老爷眼巴巴跪着“倒追”贼寇么？</p>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p>
若是乞活贼与先前想要做大的反贼一样，待人亲切有礼，礼贤下士，再宣布保护士绅的生命财产安全，挑几位本地素有名望的士绅担任“善后委员”。</p>
借着这次“八百破十万”的震天大胜，他们说不定半推半就，跟着乞活军混下去。</p>
军绅合体之下，不出两年可将豫南州县打造成“铜墙铁壁”，五年长期割据，十年称王世袭。</p>
纵使朝廷抽开身来围剿乞活贼，也休想短时间内打回来。</p>
可惜贼寇冥顽不灵，不懂基本的治国之术，也没试探性举办“人才科举”，成天跟没文化的泥腿子瞎混，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这能铸就宏图霸业？</p>
对一个不能成事的反贼，士绅们自然没有投靠的心思。</p>
“隔壁县的老袁头昨日被乞活贼灭了满门！”</p>
“啊？”</p>
闻言者心头一惊，老袁是“士绅联盟”的一员，也是自愿留在贼寇治下，“表现优异的大善人”。</p>
贼寇要追缴欠税，他便一一补齐，贼寇要按新税法“盘剥”富户，他也照实缴纳，毕竟老袁在南侧山谷还有大量隐田没交税，压力不大。</p>
如此准时纳粮的大户在贼寇眼里应是良民！</p>
这种人怎么会被乞活贼突然灭满门？</p>
“贼寇带兵直扑老袁庄子，一点也没犹豫，仿佛事先就查清老袁底细。”</p>
“当日举义大会，诸多良绅亲自出席，一定是那晚有内鬼记下了平日里与贼寇友善的——”</p>
其他敢于参会士绅，大多数躲在未沦陷区，派遣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参与，即使亲自参与的，也会尽快逃回固始。</p>
只有那些忠肝义胆的真勇士，才敢待在沦陷区还参加“举义大会”。</p>
本来他们赴会的时间与路线都是秘密，动员的乡勇也是旁系的旁系，或是拐弯数道，托个中间人花钱雇佣一批糙汉子，不可能泄露。</p>
“天杀的内贼，背后告密祸害良人，就不怕遭报应吗！”</p>
“如此说来，也是有内贼作乱，官军才会落得大败下场？”</p>
“那是自然。贼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若不用计，如何大败十万官军！内贼可恨，奸民可恶！还有那李家小子也不出全力，着实可恶！”</p>
“话不能这么说，那李小友的乡勇也被贼寇杀得惨败，据说残存的壮士皆被抚台老爷收编做了标营官兵。”</p>
“呵，能在抚台身边做事真可谓一步登天，便宜那些泥腿子了。”</p>
一名士绅语气里充满酸气，贱胚子也能攀上巡抚，而自己堂堂人才却要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p>
这世道真是不公啊！</p>
“不管怎么说，眼下当务之急是揪出内鬼，我近日觉得罗山曹家不对劲，行迹十分可疑，兴许就是他……”</p>
“胡说八道！曹贤弟与我家三代之交，怎会做出如此卖友求荣、委身侍贼的卑劣勾当！”</p>
“那就是光山罗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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