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讨论了半天，最后荣圣帝决议，方民成是一定要去的，但是方策可以再举荐一个王爷同去，说是磨练王爷的意志，顺便考察地方官员处理事情的敏锐度跟能力。 荣圣帝发话，方策可犯难了。 儿子方民成是一定要去的，王爷呢，派谁去？谁愿意去？谁可以去？谁又是荣圣帝心里的人选？谁又是荣圣帝希望自己说出来的哪个王爷？ 荣圣帝肯定心里有数了，不就是想看方策偏向哪位王爷，站哪一队。 此事关系重大，需慎重考虑。所谓圣意难测，自己说哪个王爷都不合适，荣圣帝分明是想套自己话，又能借此看王爷实力，可谓一箭双雕。 如今自己虽然跟庆王不敢私信往来，但是庆王人脉宽广，又是皇上的长子，将来注定要是登顶天下，推荐他的话，就等同昭告天下说自己站位庆王了，皇上对自己肯定有所顾忌。 若是选贤王，名义上贤王已经是皇上钦定给自己的乘龙快婿，岳父推荐女婿，合情合理。但如此一来，自己便将庆王得罪个彻底，也顺带得罪了其他王爷，怕将来吃不了兜子走。 推荐其他王爷的话，怕引来非议，自己的准女婿不支持，有不认同皇室赐婚之嫌疑，也不妥。 方策寻思来寻思去，回家想了半天，决定暂时不表明态度。第二天退朝后就将足球踢还荣圣帝，美其名曰：诸位王爷各有所长，难以定夺。 反正儿子都是皇上的亲儿子，皇帝他想选哪个就哪个，自己真没必要趟这趟浑水，去得罪诸位王爷。 暗访的人选很快就定下了贤王李弘，只不过不是皇帝定下来的，而是李弘毛遂自荐的。 庆王原本想去，毕竟这可是结交方民成，跟丞相进一步确定盟友关系的好机会。 但是，皇后快人一步告诫庆王，此行不止要离京时间久，而且贪污的是朝内臣子，查出来，得罪的怕不止查出来的一众人，还有没查到的官员。凶险的程度自然不想而知。 还不如在京中，静观时变，也好在荣圣帝面前刷存在感，将重心放在太子之位上。 其他王爷也都无心去外面游历，于是，重任就落在李弘身上，毕竟方民成将来是李弘的大舅子，一家人办事，荣圣帝也放心些。 李弘倒也不推辞，与其整日听这些老臣弹劾自己，还不如自己请辞去外面看看，也算是顺遂了皇帝老爹的意思，自己也乐得自在。 即便是人选定下贤王，方民成只是从旁协助保护。方策还是不敢松懈，因为他明白，一旦发生危险，方民成是要冲在李弘前面的。 于是当晚方策便在相府选了身手较好的两人，陪着方民成一同前去。 方常安担心方民成还没好个彻底，放心不下，自己又收拾了很多换洗的衣物，连夜去求方策跟陈氏答应自己一同前去。 陈氏自然不肯，此去经年，不知多久才能见到女儿，而且舟车劳顿，不是寻常女儿家能承受的。 倒是方策率先了同意了常安的请求，综合之前明安县常安的表现，他认为民成有常安协助会好一些，这个女儿虽然年纪小，但能力尚可。再加上贤王跟常安是未婚夫妻关系，应该会多照顾常安一些，自己也能放心一点。 搞定了父母双亲之后，常安第二天便将出行的事情告知胡飞絮，胡飞絮心急如火，恨不得伦出火星子地写作，连续写书到子时，甚至忘记了吃饭和睡觉，唯恐常安去而久归。 两天后，方民成带着两个手下，常安带着小雯，一行五人乘坐着马车出发了。 由于这次行动属于秘密调查，所以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准备了一辆简单的马车。除此之外，李弘还有他身边的两名护卫也一同前行，总共加起来便是八人三辆车。这样的阵势看起来非常低调，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离开京城后，马车一路朝着郊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京城附近的省县，治安都比较严格，到处都有荣圣帝的眼线，内应存在的可能性超低，因此这些地方并不在本次暗访的范围之内。 临近中午时分，他们只是在路途中稍作停留，随意吃了些干粮充饥。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他们才找到一家客栈落脚休息。此时此刻，八个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饱饭了。他们围坐在两张桌子旁，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方民成有点拘谨，虽然往日在皇宫内也有遇到贤王李弘几次，但都是君臣相称，这还是第一回一起同桌吃饭，只吃自己面前的一盘菜，头也不抬。 方常安倒如同无视坐于对面的李弘一般，自顾自吃自己碗里的，还不忘给方民成夹菜，方民成也是托常安的福，才能吃个饱饱的。 李弘对这兄妹的做法不予置否，也是一言不发地吃饭，吃完各自离席。 翌日，他们马不停蹄，一路奔波，直到中午时分，终于抵达此次行程的首站——梅柳县。 卢伟先行定了一家客栈，安排了各自房间，并妥善安排好每个人的房间。由于这次是暗中探访，所以需要在这里住上几日。 午后用完膳，男人们就都出门各自行动，小雯跟常安就待在客栈等待他们归来。 小雯前去清洗昨天的脏衣服，留下常安独自在房间里发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常安实在觉得无聊至极，又见小雯久久没回来，于是决定走出房间，在客栈内四处逛逛。 不知这客栈是不是生意不太好还是淡季，住店的好像就只有他们一行人，楼下后院四间房，门外都是锁着，表示没有客人入住。。 后院的厨房里，只有一对年迈的夫妇正在掰着玉米粒，一边聊天，一边享受这宁静的时光。 常安走上前去，礼貌地问候道：“大叔大娘，你们好啊！”这对老夫妇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常安，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意外。 这厨房后院，向来很少有人踏足。 夫妻两人上下打量下常安的着装，见她身上穿着并不名贵，头上也只是简单珠钗，料想只是住宿的客人，今晚准备的饭食就是给他们的。 来者是客，于是大娘客气地问道：“姑娘来后院，可是有什么事吗？” 常安连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楼上待着没事做，想过来和你们唠唠嗑，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您们？” 大娘听常安语气友好，讲话也有礼貌，便双手擦了擦身上的围裙，旁边拿了个凳子递与常安坐下来。 “大娘，我刚才转了一圈，发现这客栈挺大的，怎么吃饭住宿的好像没多少人。” “嗐，姑娘不知道，我们这个客栈啊，老字号了，经营了几十年了，只是两年前，村里来了个老道长，行医救人，还能教人点石成金之术，好多人跟着他山上修道去，后来这些人回来，又拖家带口都搬往深山了，很多店铺关了，人也少了，住宿的，就只有路过的商人或者出游的富家子女。姑娘，你们是途径这里，做生意的还是出来游玩的？”大娘热情回应道。 “我们几个人呀，是结伴出来游玩的，既然村里那么多人去炼金了，那为什么你们不跟着去深山修炼呢？”常安问道。 利益趋之，人之性也。 大娘跟大叔相视一笑，释然道：“我们一把老骨头了，折腾不动喽。我跟老头子没财运，赶不上好年头。前些日子儿子骑马摔断腿，我跟老头子照顾了几个月，脚虽好了，但也不利于行。再说这修道炼金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夫妻两人守着这店几十年，祖宅在这里，人老了，不爱背井离乡。早年开店也存了点钱养老，虽然现在算是吃老本，但还能勉强过活。” 常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都去修炼金术了，难怪这店里生意怪冷清的。 这对老夫妻就是原先的店主人，老了转战后厨，想必前面的掌柜应该是他们的儿子。 炼金术这件事，常安作为现代人，自然觉得这事很是蹊跷，历来修炼金术的记载少了甚少，科学家也都证明炼金术很难实现，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世上真有炼金术，常安也不相信那个道长真会传授给村民。 人大多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自己赚了钱，转身便慷慨大方地跟素昧平生的人倾囊相授，这其中必有诈。 只是这点道理，一般人也会想得到，怎么平白无故的，还有那么多人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落在自己身上？ “大娘，那这道长是什么来头？真有那么神奇？他真的会炼金术吗？怎么那么多人愿意相信他跟随他去修炼？” 此时，大叔插话道：“谁知道呢，反正去的人不少，可也没见谁真的发了大财回来。村上人都说他是神仙转世，我看那些年轻人就是鬼迷心窍，都跟着跑了。” 大叔又说道：“姑娘，你们游玩可得小心点，这世道乱，别轻易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常安感激地说：“谢谢大叔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说起这道长，那本领还真是了不得。”大娘打开话匣子道：“当时好多人不知道因何肚子疼，寻常大夫的药剂也没效，那老道长三个药方，服下，就好了，收费还不贵。这点石成金，也是在大街上，当真大伙的面变出来的，这小石子，经过他念过咒语，轻轻一指，嘿，真变成金豆子。大家都说他是神仙转世来的，自然愿意相信他。”大娘回忆道。 大家都被那点石成金的诱惑迷了心窍，想着一夜暴富，哪还管是真是假，就一股脑地跟着去了。 常安接着追问：“那有没有人因为学会了这法术回来显摆的？” 大娘苦笑着说：“姑娘，还真没有。那些去了的人，有的回来也不说个明白，就又走了。这事儿啊，玄乎得很！” 常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大娘，您说这会不会是个骗局啊？” 大娘无奈地耸耸肩，说道：“谁知道呢，反正我们老两口是不信这些，就守着这客栈，踏实过日子。” 两年前，这老道长在镇上用奇方救人，又能点石成金，在村民们看来，那道长就是能呼风唤雨的神仙，本领了得，民众多数信之拥之。 “那镇上的人少这么多，地方知县没上报朝廷吗？今年的赋役怎么办？”常安问道。 这人口流失，上交的赋税自然少，不知这地方知县如何上报朝廷。 “那当官的事，我们平头百姓哪里知道，而且不过他们只是去修炼几年，几年后便回来，也算不上人口流失。” “那些跟着去修炼的人呢，也都不回家了吗？”常安问道。 “来过一次，拖家带口的，把家里老少都带去了，说是这修炼术学成须要好几年，将家人带在身边，也能心无牵挂，更加速成。” “所以，他们自此之后，再无回乡。那他们的亲戚有没有跟他们的书信往来？” “我二叔他们一家就有去修炼，但从没来信，想必这路途长远，书信难通。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那大娘知道他们是去哪座山修炼啊？距离此处远不远？” “具体不知道，听说是要东行翻越大山，还要乘舟，才能到。这神仙住的地方，自然与世隔绝，不太好到达。” “原来如此呢，多谢大娘告知。”常安结束这个话题，换了种比较轻松的语气问：“大娘，那今晚的饭菜都有什么？” “清炒小白菜，土豆焖肉，烤鸡，还有糖醋排骨，冬瓜消暑汤。”大娘报了菜单，现在客流量少很多，每日的备菜也没那么齐全。 “听上去就很不错的样子，那大娘大叔你们继续忙，我先回房了哈。”常安礼貌地告别，也出来这么久了，小雯的衣服应该洗净晾好了。 到了酉时，男人们也都回到客栈，常安带着小雯依旧下楼用餐，李弘跟民成面色如常，好像并无有所发现。 今晚的饭食还不错，常安胃口很好，干了整整一碗饭。 途中，常安欲言又止，想说下今日她得到的消息，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客栈底下不是说话之地。 等餐食用完，李弘率先起身回房，民成站起来，常安立刻跟在哥哥后面上了楼梯，而后随着哥哥进入房内。 方民成看着神秘兮兮的常安，甚是不解地问道：“安儿怎么了，是住不惯吗？” 常安关上窗户，又探头开了门缝，确认都无人后，凑近方民成道，“哥哥，下午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除了人比较少，土地也荒废了很多，其他的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异常。”方民成摇摇头。 一路问了几个村民，说是炼金术去了，倒也难怪人少。 “那哥哥知道村民们减少的原因吗？”常安问道。 “知道啊，村民说是去学炼金术了，过几年便回来了。”民成道。 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常安一脸凝重，民成敏感捕捉到常安似乎话中有话，立刻询问道：“安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哥哥，如果一个人突然拥有如何能最快速赚钱的本事，你觉得他会怎样做？”常安反问道。 “这，肯定是自己先大赚一笔，然后带着自己家人一起富起来。”民成回道，一般人都会这样想。 “那假设这个人是你，你突然通晓了炼金之法，你就觉得自己赚够钱了吗？你会出于好心，攀越大山，乘舟过河，不辞辛苦来传授素不相识的村民法术？合理吗？” 常安双手抱胸，分析道：“哥哥，还有那些回来又走的村民，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线索。还有，这客栈的大叔大娘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民成点头赞同：“安儿，那我们今晚好好计划一下。” “这，不太可能。”方民成听了常安的话，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合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可据村民们反应，他们大多数人可是都见过那道长救人跟点石成金，这个假不了吧。” “哥哥，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也许这所谓的炼金术根本就是个幌子。人心难测。治病之人可以是令人害病之人，点石成金也怕只是障眼法。”常安压低声推测道。 忽而常安摊开左手，掌心中央是一块小石子，右手空空，常安左手握拳，举到方民成嘴边，说：“哥哥，你吹一口气。” 方民成不明其意，却依言吹了一下，常安又掏出手帕覆盖在左手上，右手两指并拢，假装作法似的念了句话。 而后，右手撤走左手，摊开左掌，只见方常安的掌心正中，小石头已经变成一锭银子！ “这，这，安儿是怎么做到的？”方民成觉得很稀奇，他可不信自己妹妹也会有点金术，可这在他眼皮底下，石头确实也变成实实在在的银子。 常安道：“哥哥 ，你再看一次，看好了。” 说完，常安将石头变银子的戏法又重复做了一次，方民成依旧看不出破绽。 方民成细思极恐，如果常安说的是真的，那个道长若是先投毒，再治病，树立形象，又用此障眼法糊弄了村民，继而骗他们进山修炼，时隔两年，那些村民，恐怕凶多吉少。 当然，眼下只是他们兄妹两人的猜测，事实怎样，还不敢一概而论。 万一，哪怕有一万分之一，这个道士真的有炼金术，来救济村民也不一定，但是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低到民成都无法说服自己。 如今常安的分析推测有几分道理，只是从何下手查起，也是个问题，于是方民成说道：“安儿，你说得有理。那我们要如何去探查那老道长的来历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常安缓缓说道：“哥哥，我们可以先从这客栈的大叔大娘那里打听打听，他们在这儿经营多年，或许对那老道长有些耳闻。” 方民成点点头，接着说：“这是个办法，但万一他们也所知不多呢？” 常安眼睛一转，又道：“那我们明天去村里转转，找那些没去修道的老人问问，他们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说不定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方民成摸着下巴，微微颔首：“还有，我们可以在村里散布一些消息，就说有外地人对炼金术很感兴趣，想要拜师学艺，看看能不能引出一些和老道长有关的人。” 常安拍手称赞：“哥哥这个主意好，说不定能把知道内情的人引出来。” 方民成神色严肃地说：“但我们得做好准备，万一引来麻烦，要能应对。” 常安坚定地看着方民成：“哥哥，我不怕，只要能查清楚真相，再难也值得。” 方民成拍了拍常安的肩膀：“好妹妹，那我们就一步步来，一定要把这老道长的来历弄清楚。” 兄妹两人正在探讨中，门外敲门声响起。 原来，店家的腿脚不灵活，抬洗澡水的任务就落在保护民成的两个护卫。 方民成若有所思，便对常安道，“此事待定，你先勿声张，你先回房去，等下我们一起去跟王爷汇报。” 常安听话地退回房内，心里越发凄凉，若真的是道长使坏，那这些村民现在身处何方？他又为何要拐骗他们？意欲何为？ 种种思绪涌上头，常安想起现代看过的案例，有些人是为了炼药制毒，有些人只因为残忍，而有些人是因为报复社会等等，作恶的目的有很多个，但每一个的背后，都是需要成千上万的村民付出代价的。 常安越想越发觉得毛骨悚然，方民成也换了一身白色的服装，在门口喊常安。 兄妹两人前脚后脚地踏入李弘房内，民成反手将门关上，李弘也是刚沐浴完毕，正从后面屏风慢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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